秋雨

真冷。躲在骨头里的骨髓都抖个不停，拉动着整个身子瑟缩起来。窗外，三片叶子清晰地挂在枝头，镜头拉近，能看到上面清晰的雨迹，正在叶脉上准备掉落。可以预见，明天早晨，树枝就秃了。秋雨是来解决这一切的，让相互牵连的、依靠的万物，自此再无关系。宇宙间零落着孤单的人和事物。

且将当年的秋雨统称为北方的秋雨吧。有记忆的，也不过十多个秋雨，却仿佛无数个。它们占据了我的前半生。“一阵秋雨一阵凉”“秋风秋雨愁煞人”“萧萧山路穷秋雨，淅淅溪风一岸蒲”等诗词，托不住我内心感受的三分之一。我走入季节太深，在北方的秋雨中，萧条，失望，悲凉，百无聊赖。

岭南的秋雨绝不如此。它和北方的秋雨只有一个“雨”字相同。不冷，仅这一条，煞气减掉了百分之九十。伸手到窗外，掌心里湿又暖。悄悄舔一下，有点甜。伸手继续接。无事的下午，这就有了雅事可做。甚至没有风，就那么唰唰地下，无声无息。

但你要以为岭南的秋雨是北方秋雨的反面那就错了。南方的秋雨极暴烈，貌似静悄悄，其实雨量多且急，只一个小时，车轮都被淹没，若不及时排水，树木只剩半个脑袋在水面摇摆呼喊。有人打着雨伞在街道上的激流中艰难前行，头上的雨还在不停地落下。岭南秋雨仿佛最文弱的女子，一旦翻脸，就爆发出无限的煞气，这种翻脸还不是偶一为之，而是隔个三两年就来一次，具体翻到什么程度，看心情。随时超越上一次，无下限。

雨和雨终究是殊途同归。

我在北方的秋雨中惶惶，我在岭南的秋雨中胆战。远离了此，还有彼；投入了彼，那个此在远处虎视眈眈看着我。

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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