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颗果实会被浪费（三）

我看到蚂蚁们在蒲桃裂开的缝隙里紧张而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那些微弱的黄色动物，都是蚂蚁吗？它们跑得太快，看不清面目。如果趴下来认真打量，又要沾一身土。据说有一种“拟蚁蜘蛛”，长得跟蚂蚁极相似，专门混在蚂蚁群里，模仿它们的样子，甚至和它们一起行动。其目的有二，一是扰乱天敌的视听，躲避杀身之祸；二是以蚂蚁为食物，降低蚂蚁的警惕性，攻其不备。此为复杂世界的结构之一，我作为又蠢又笨的庞然大物，只能看到它们跑来跑去。这些浮在表面的状态何其虚渺，只有变成和它们一样大小，具有了不被其排斥的味道，方可进入它们的世界。

而那还是我吗？我保持“我”，和它们保持“它们”一样，都是坚定的不得已。

一只毛毛虫在草丛间的芒果旁边蠕动，它的身上还沾着芒果的汁液。一只苍蝇站在芒果顶端，灵巧地搓着两个手指。

荔枝椿象，俗称臭屁虫，深棕色，身材呈不规则的四边形，约半厘米宽，一厘米长，边缘各有四个黄色的斑点，据说专吃荔枝、龙眼的叶子与果实。那几颗总也长不大的荔枝，与臭屁虫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还有一些我叫不上来名字的小动物，只能统称其为“虫子”，它们都向着被人类抛弃的果实奔来。

每一只蚂蚁和小虫，都率领着一个族群。每一个背后都有成千上万的拥趸，有自己的旗帜和目标，有自己的日常生活与宏大叙事。它们比人类的数量多。

即使是腐烂了的果实，也会有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菌在上面忙活。

这真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大大小小的生物们紧紧拥抱着异彩纷呈的果实。人类世界中的残次品、废弃物，是它们甜美的粮食。福田河水轻轻地荡漾，波纹里闪耀着它们歌唱时露出的牙齿，还有舒展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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