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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性与生产性的精神探求

作者:刘洪霞 来源:《深圳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学的崛起》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20 人已围观

如果说,空间角度切入的写作手法以及以乡村为他者的城市书写还只是涉及吴君深圳系列小说的表层的话,那么,真正批判性与生产性的精神探求才是吴君书写一座城的内里与本质。如何书写城市?杨庆祥说:"……沾沾自喜式的胜利者的口吻或者类似于'农家少年出走都市'的自卑者都显得矫情且平庸,……我特别警惕一种以‘温暖’‘疗愈’为其美学风格的伪城市写作来弱化和软化我们有力量的、具有批判性和生产性的真正的新城市文学写作。"1显然吴君的城市书写不是这种温暖的、疗愈的写作,她对自己笔下的城市爱恨交织,所以她批判性与生产性的表达,仿佛是对灵魂的叩问,非常有力量,掷地有声,有时候甚至觉得她的批判性过强而显得残酷。

《岗厦》中对于石雨春的用笔是尖刻的,读者几乎能听到石雨春颤抖灵魂的微弱哭泣声和向命运哀求的声音,但是作家还是让他扭曲地活着,这种批判性的力度异常强大,同时也是非常残酷的。年轻人石雨春一个人供养着父亲和弟弟,这供养费却来自一位已婚的女性胡玉则。他为什么要委身于一段不伦之恋?重要的原因是胡玉则不仅向他提供金钱,胡玉则的丈夫还是负责石雨春家岗厦14号拆迁的拆迁办主要领导,巨额的赔偿费让胡玉则的丈夫有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因此石雨春对胡玉则的回报是奉上他年轻的身体。本来石雨春有喜欢的女孩阿文,他不止一次地想要与胡玉则分开,去大大方方地追求阿文,然后在阳光下恋爱,享受属于自己的深圳城市生活。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并不能在灿烂的阳光下生活,一个扭曲的灵魂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石雨春是可悲又可恨的,难道胡玉则就是人生的赢家吗?非也。她向石雨春抱怨着:"这个城市最多的是钱,最少的是人。朋友不像朋友,夫妻不像夫妻,各自怀了鬼心思。"所以,在这个城市无雪的冬天里,她孤独地跑到岗厦村,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石雨春。两具孤独的肉体在孤独的城市更加孤独,相互纠缠,难解难分。

《樟木头》中的陈娟娟的悲剧性是制度带给她的。她本是一个优秀的英语系的大学毕业生,只身一人来到深圳。在工作中,收获了一份无话不谈的友谊。出于女孩之间的嫉妒或者是虚荣,她嫁给了一个并不喜欢的当地人,为的是通过婚姻拥有深圳的户口。深圳户口是女孩之间炫耀的资本,当然也可以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深圳人。可是这个身份的获得却让她吃尽了苦头,她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终于成为深圳人。可是这十年中,她忍受着丈夫的不断出轨而不敢选择离婚,忍受着婆家人的白眼和冷落,甚至女儿也因为家庭不睦而成为叛逆的问题少女。她忍辱负重,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获得深圳户口,身份被确定的重要性超越了一切,包括爱情与尊严。当她终于通过这个不堪的婚姻获得了深圳户口的时候,更具反讽的是,在她获得深圳户口的二十一天前,深圳出台了新的政策,大学毕业生可以自行申请户口,而无需任何附加条件。这真是一个让人欲哭无泪的莫泊桑的《项链》的故事。小说的结尾却是温暖的,陈娟娟心中虽然有着巨大的伤痕,但是这伤痕也使她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城市女性。应该说,吴君是一位非常自觉的作家,她在解构的同时,更能够积极地建构。也就是说,在对城市批判的同时,更有新生的生产性的建议产生。所以说,她不是一位彻底悲观的作家,她是一位深情的作家,当她在自己绘制的深圳文学地图上,看着一个个自己创作的人物被城市的熔炉炙烤的时候,除了哀叹,她并没有束手无策,她不仅仅对自己笔下的人物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同时,她更愿意出具一味清醒的良方。

《皇后大道》的批判性可谓深刻,但同时也有建设性。妙龄少女阿慧不过是为了嫁到香港,过上好日子,到皇后大道去逛一逛。对于一个有梦想的女孩来说,本来也无可非议,但是作者却为她配上一个有病的丈夫。不仅如此,她还要以瘦弱的肩膀挑起一家人的重担,因为婚姻而进入了愁苦不堪的生活。但是批判到这里,并不是就结束了,小说有一个饱含寓意的结尾。陈水英的女儿对于妈妈所说的皇后大道,根本不屑,"听你们说了好多年,什么皇帝皇后,怎么听都是老土的道儿",边说边拿起一颗草莓,对着太阳光晃动,随后潇洒地丢到口中。女儿根本就没有把皇后大道当作一个梦寐以求的地方,她是阳光的,潇洒的。女儿的表现说明,两代人对香港的看法已经完全不同了,随着城市不停地发展和进步,曾经受到伤害的一代人,他们的后代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我们也因此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批判性是有力量的,可以鞭挞,可以棒喝,而生产性与建设性则显得更加弥足珍贵,它具备可执行、可操作的特性。《华强北》的结尾,作家安排了住在华强北商业区、没文化的陈水一家,搬去深圳科技园,因为那里的文化氛围好,是大学、科研单位的汇聚之地。更有趣的是,有人竟然在保利剧院见到了本来完全不懂艺术的陈水老婆,并且从他们家的窗口,还传出了高雅的音乐。在这音乐声中,街上的人和物,也变得温柔了。在吴君一贯的尖刻、批判、冷峻的风格下,突然出现了温暖的色调,这色调的寓意让人报以会意的微笑。吴君的批判,不是一个完全的黑洞,让人找不到出口。她总是不经意地在出口处放置些许的光亮,让人跟着这微光,走向豁然开朗。她所建构的城市,让她爱恨交织,欲罢不能,她只有不停地叩问这座城市的灵魂,让书写成为可能。

吴君如何书写了深圳这座城市?在真实地理坐标下虚构了文学空间,从这一角度切入,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以乡村作为背景,烘托出城市这一主角,浓墨重彩地渲染,勾连出城市与乡村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管她采用什么方式,呈现出这座城市的各个角度,“横看成岭侧成峰”,最后都落脚于城市内在精神气质的叩问,因此进入了问题的实质。“文学可以让一座城市不朽,可以让在一座城市里生活过的人不朽。”文学可以荡涤心灵,批判性与生产性的精神探求,是文学的应有之义。同时,文学安慰着人的心灵,安慰着这座城市中每一颗孤独的心。台湾有一位文学家曾经讲过:“活在当今社会,假使没有一点文学和艺术的涵养,日子是很难从容过下去的。生命终究是我们最重要的关口,而不是生意和钱。”试想一下,在深圳这座商业化极高的城市,如果没有文学,没有电影,没有音乐,那么,城市就变成了孤岛,孤岛上的人们不知道怎样生活下去。在吴君的深圳系列小说中,很多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找到了共鸣,获得了心理认同。一个城市的文化共同体的形成正是无数像吴君一样的作家、艺术家一点一滴建构起来,并逐渐发展壮大的。

参考资料:
杨庆祥 :《世纪的“野兽”—由邓一光兼及一种新城市文学》,《文学评论》,2015 年第 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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