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二）

有人低着头敲敲打打。几个人围在一起，对着机器指指点点，商量着什么。

相邻的空间里，有人推着车走向角落。一台巨大的机器，仿佛一个巨大的门楼，下面站着一个人，一脚着地，一脚踩在黄色铁柜子上，身体前倾，在用力掰着机器上的什么东西。我有点奇怪。这么高科技的机器，还需要手工矫正？若否，他到底在干什么？

走遍一层楼，人影寥寥。问陪同者，公司里有多少员工？陪同者明显担心我们把人数多少与产业规模画上等号，答曰三百人，并特意强调，其实也不少了，现代企业不搞人海战术，偌大厂房，几个人操作足够。他说得没错。整个车间都荡漾着轻微的噪声，那是母鸡下蛋的低吟，母亲产仔的号叫。新生命萌发进行时。

▲柔软生活往往以此场景为背景。

问，现在工伤多吗？答，几乎没有。工人以操作电脑为主，不似以前，人和机器必须直接接触。另，红外线报警机制已相当成熟，稍有异常，便发出警报，砸伤烫伤摔伤撞伤之类，已经绝迹。

问，人家给你一个模型，照做即可，你们的技术含量在哪里？可否认为就是一种无脑生产？

答，也有施展空间，这种施展空间会决定整个产品质量。比如说这个座椅的侧板，客户只给我们一个概念的数模。当我们落实的时候，会先做测试，拿出一个分析报告，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比如起皱或开裂等，反馈给客户，并提出修改意见。对方如果满意这个方案，让我们中标，我们就启动模具设计、打样、试装、组装等流程。就是说，客户不会把具体设计方式说得那么细，也没必要，他们更多的是给你一个概念，你的产品能满足这些要求就够了。这是一个双方不断磨合的过程，可以理解为共同创造，共同生产。所以我们也有研发部门，而且人数还不少。我们还会跟一些学校，比如深圳大学合作，产学研一体。

…………

有感而发提出这些问题，对方举重若轻回答完毕，似乎也有那么一点趣味，收获碰撞的快感。也仅仅是瞬间的快感，甚至，他们的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空气里弥漫着致幻一样的氛围，转头就忘掉。

还是那句话，没多少人真的留意生产过程。人类会关心自己成长中的每个环节，一个孩子从体内孕育，母腹渐渐变大，到呱呱坠地，闭着眼吃奶，睁开眼看世界，渐渐爬起来，站起来，成为一个会哭会笑的人，此过程亦可兼及动物、植物，人类都津津有味地打量并与之同行。这是因为过程中他们都可以参与进来，感受到外界事物的体温和蓬勃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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