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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深圳无眠”

作者:刘洪霞 来源:《深圳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学的崛起》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20 人已围观

深圳也许最应该书写的,是它的夜晚。不是因为它的五光十色,也不是因为它的灯红酒绿,而是因为,“今夜深圳无眠”。无眠的深圳折射出了太多现代性的问题,这也是作家邓一光不厌其烦地书写无眠的深圳的一个原因。他的质疑精神、批判意识和对生命存在的终极关怀构成了深圳系列小说的核心。在小说《深圳在北纬22°27'~22°52'》《仙湖在另一个地方熠熠闪光》《抱抱那些爱你的人》《要橘子还是梅林》等作品中都有这样的细节描写,在《深圳在北纬22°27'~22°52'》中甚至反复出现了深圳无眠的描写。

《我在红树林想到的事情》中的没有深圳身份证的男孩、《离市民中心二百米》中的没进过市民大厅的保洁工以及《你可以让百合生长》中的在重重生活重压下的14岁女生兰小柯,他们都是这座城市的底层。也许你会问,《离市民中心二百米》中的男博士与女硕士因为他们的高学历,是这座城市的中产阶级,应该在这座城市里完成了他们的身份确认并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了吧?然而并没有。邓一光的深圳系列小说之间有互文和佐证的效果,在《深圳在北纬22°27'~22°52'》中你可以找到《离市民中心二百米》中的男博士和女硕士的影子,他们在这里变成了男监理工程师与女瑜伽教练,实际上他们是同一类人。

《深圳在北纬22°27'~22°52'》中的主人公是一个监理工程师,工作压力非常大,他时常在夜里醒来,作品中有多处这样描写,例如,“最近他老是在半夜里醒来。有时候是凌晨。如果不想什么,大多时候他可以接着睡、到早上再醒"。"他安顿她重新睡下,为她盖好被单,关上床头灯。她很快睡着了,……他没睡着,完全清醒了,睡不着了",类似的描写,比比皆是。在极短的篇幅中,反复出现这样的描写,我们可以理解为是重章叠唱的修辞格,起到反复渲染与加深重点的作用。而实际上,作家在这里要强调的是失眠背后的东西,失眠只是一种表征。为什么会失眠?这已经不是一个生命个体的睡眠障碍的问题,而是在这座移民城市里,在社会转型的过程中,时代与城市所出现的问题。我们都是时代与历史的产物,我们无法超越我们生存的大环境,只能徒劳无功地在命运中挣扎。

《仙湖在另一个地方熠熠闪光》是一部很有趣的小说,因为作品之中有一点小小的悬疑色彩。故事角色只有他与她。她在梧桐山下租了一套民居,位于幽静的度假村,他急急忙忙赶到她那里,与她共同生活了四天,这四天,他们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亲昵接触,一次也没有。故事交代的是他们做不到,想做,但做不到。随着故事的结束,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对已经离了婚的夫妻,女人就要住到山顶上的豪宅里,而男人,并没有遵照女人的要求,告诉他们的孩子,妈妈已经死了的谎言,这是一个很简短的小故事。但是,故事中令人瞩目的对话是这样的:

“昨晚熬夜了?”她问。
“没熬。睡了五个钟头。”他老实承认,“没睡着。想今天睡。”
“还失眠?”她问。
“好些了。”他说,“大多时候睡不着。”“眼圈都是黑的。”她说,“你瘦了。”“他们都这么说。”他说。

类似的描写在《要橘子还是梅林》中也可以看到:"刚搬到梅林那几天,我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夜里睡不着,连续好几天没去单位上班。人力资源部一个家伙给我打电话,让我看看《劳动合同法》的有关条文。"这里的"我"是一名雇员,专门负责接受网络售假投诉的工作,这当然是一项很好的工作,并且他们局的LOGO是由两颗心组成,代表关爱民生,与消费者心连心,但是这项有爱心的工作也不能治愈"我"的失眠症,相反,"我的失眠症明显加重了,两点到四五点那段时间,我会非常兴奋,老有一种冲动,想学着某种动物的样子引颈长啸。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就是忍不住”。

与因为失眠的煎熬而想变成动物的“我”不同的是,《抱抱那些爱你的人》中的“我”对于失眠是另一种淡漠或者说是百无聊赖的反应:"我睡不着,起身去冲凉。我想象自己淋了一场没来由的大雨,关上龙头,水立刻没有了。我再打开龙头,再关上。""我"的另外一次失眠也是同样无聊,“我睡不着,心里惦记着什么。我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来,去了淋浴房。我在那里研究了一会儿花洒,又玩了一阵浴盐,然后离开淋浴房,去了户外”。

对于失眠,作家笔下的每一个人物呈现出不同的状态,他们在睡不着的时候,或者百无聊赖,或者想变成一个动物。无论是怎么样的表现,都是生命个体的煎熬。失眠是一种现代病,一种自我无法控制,须依靠药物和心理干预才能得以缓解的现代病,有轻重不同的症状,严重时还可引起一系列临床症状,并诱发一些心身疾病。

良好的睡眠是《深圳在北纬22°27°~22°52'》《仙湖在另一个地方熠熠闪光》《要橘子还是梅林》《抱抱那些爱你的人》中的人物角色的一种奢望。《深圳在北纬22°27~22°52'》中的监理工程师当然也有睡着的时候,可是睡着甚至比睡不着更令人烦恼,因为睡着时全是梦而且梦境很逼真,梦的内容也很清晰,梦到自己是一匹马,一只"黑色皮毛四蹄雪白的马","他兴奋地奔跑着,快速超过几头慌里慌张的灰毛徐俐,一群目中无人的野骆驼和一队做慢的丹顶鹤","他就是一匹马,撒着欢,无拘无束"。不仅如此,透过监理工程师的眼睛,我们获悉,虽然睡在他身边的做瑜伽教练的女友是睡着了,没有失眠,但是她却在梦中变成了一只蝴蝶,“她在热带雨林里快乐地飞翔,没想到遭遇上劈头盖脸的雨"。更有甚者,监理工程师白天坐在车里看到了穿过马路的一个头发蓬松的男孩,但“他看到的不是头发蓬松的男孩,而是一只展开双翅掠地而过的稻田苇莺”。他变成了马,女友变成了蝴蝶,男孩变成了苇莺。从人到动物,之间有多远的距离?我们在这里可以理解为作家独特的想象力,可以认为他把这部小说刻画成了一部精致的艺术品。可是,这只是表层。真正深刻的东西是从人到动物,这其中难道仅仅是睡眠不足的恍惚吗?不是。这是一种人的异化。这其中也许有许许多多的原因有待剖析:"与卡夫卡不同的是,《深圳在北纬22°27'~22°52'》中的主体并没有直接变成另外一种生物,它可以说是《变形记》的前史:因为还差那么一点点,变形就没有彻底地发生············区别在于,卡夫卡用一种非常抽象的方式来展示其对现代性的彻底绝望,而邓一光,还没有绝望到这个程度,因为在现代性的展开之际,对于深圳——同时也对于中国来说——现代性呈现出了更多重的面孔:既有创造的力量,也有异化的悲剧;既有一切消失的恐慌,也有再造一切的激动;既有旧的主体的迷惘、失措和逃避,同时又有新主体的新生、成长和对世界的渴望。”

是的,邓一光笔下的人物变成动物只是在梦境中或者视觉中,而卡夫卡笔下的人真正地变成了动物。其实在深圳系列小说的其他作品中,我们可以找到佐证,邓一光这种多面的呈现也可以看到,即"既有创造的力量,也有异化的悲剧”。一方面他失望与无奈,另一方面他又充满了信心,这是一种最真实的表达。例如,在《出梅林关》中,作家直接站出来讲,"高速经济会让所有的人都变得疯狂,要治愈这个疯狂得花掉两代人的代价吧",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在《我在红树林想到的事情》中他却这样说:"海风小了一些。我点着了香烟,看咫尺外磷火辉煌的巨蟒。我知道我身在的这座城市,它在奋起直追,肯定有希望成为另一条巨蟒。我被这样的念头鼓舞着,一时心花怒放。"可以看出来,在深圳海边看到的巨蟒,显然指的是香港。他对移民城市的发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与希望。

参考资料:
  杨庆祥 :《世纪的“野兽”—由邓一光兼及一种新城市文学》,《文学评论》,2015 年第 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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