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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散记
作者：曾炜 来源：深圳的阳光 责任编辑：xiangwang 2024-11-05 人已围观
我站在海边，面对碧绿的海，呼吸着略带咸味的空气，自由自在地欣赏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十分舒畅，对比以前登陆时那紧张的气氛，感慨万千。确实，在解放前，哪有现在自由！四十年代的革命者，从香港回内地参加革命，都要经过偷渡，不管是日本帝国主义侵占，还是解放战争时期，广九铁路沿线，都有敌人重兵把守。香港沦陷时，党中央下令东江游击队，保护香港文化人撤回内地，当时东江纵队花了很大力气，保护了茅盾、马叙伦等同志偷渡这封锁线进入内地。四十年代中后期，解放战争开始，惠东宝游击区大发展，许多革命同志，也是在这一带偷渡进入游击区的。革命者为了革命，千辛万苦偷渡封锁线，在所不辞。远在二十年代革命者去广州参加农讲所，三十年代通过西安去延安，也是如此。这也使我联想到六七十年代，一些失去理想的人，也在这一带偷渡去香港。对比之下，令人不胜感慨了。
我们回到村里，顺道串串门子。家家户户都有彩电、电冰箱、大梳化、组合式家具，陈设可谓极为阔气。我们到各家坐一下。主人都非常热情，从冰箱里拿出从香港买回来的可口可乐、生力啤等高级饮料及美国骆驼、英国云丝顿香烟招待客人。我问清楚了，这些小别墅每幢造价是三五万元。他们哪来那么多钱？他们都支支吾吾。有些是明数可公开计算的。他们大队和港商合资经营淡水鱼，港商出机器挖塘，买鱼种、饲料，他们出人力开塘，饲养，收入三七开，一笔收入就达百数十万元。也有些队建蚝场，生产的生蚝在香港很值钱，单这项收入也是以十万元算的。他们用收入的外汇，从香港买回汽油、汽车等等。现在有一个大队拥有七十几部大小各式汽车，包括载重汽车、铲车。这些车大部分在深圳出租，或搞些运输。这笔收入也不少的。我和一个大队干部算了一下集体收入账，他家六口人，三个劳动力，去年分配约一万五千多元。我笑着说，这数字还不准确。他也笑了笑，支支吾吾不答。后来我了解，除了这些公开分配之外，个人还有不少收入。他们有不少插花地在九龙新界，每天不少人通过开放口出去耕作。于是，他们捞一斤虾去卖，就值数十元港币，一斤蟹、一斤生鱼也值百元，回来时顺便买了按规定可买的日用品、食品。我看到，黄昏时“日入而息”的一景：一个村姑，穿着一身农家黑布衣裳，头戴阔边的客家妇女大帽，坐着的自行车尾架放着一堆柴草，侧边夹着一把锄头，可尾架柴草下，两边却挂着香港精致包装的鸡汁面、奶粉、高级饼干以及其他用品……这很不协调的车队通过开放口，拿回出入证便回家了。现在边区建新房已成为风气。我问他们为什么这样积极，他们非常坦率地回答：这是“石头保值”。他们认为，美元、港币会贬值，可房子是自己千秋万代子孙的，以后只有涨价，不会贬值。农民的算盘算得多么精！
这些不寻常的农村新景，也有人怀疑它们是姓“社”，还是姓“资”。据有关方面的同志说，那里还没有发现什么走私集团。最使我感兴趣的是，三中全会以后，边境没有一个人偷渡去香港。过去封锁边防，可谓严实了，林彪就提过所谓“政治边防”，可是，十数里边界，防不胜防，还是不少人偷渡过去。现在，他们的生活水平比城市还高，谁想到偷渡？相反，最近有不少逃跑者申请回来。有些人被接受，有些却要讲条件：你偷渡时，生产队一分钱也没有，现在家大业大了，许多是百万资财的队了，你只身回来，不是一下间就发财了？不行，非要交回相当资金不可。这样要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晚睡下，不断听到周围有节奏的打桩声。我深思一天所见所闻，无限感慨：三四十年代的革命者偷渡回来革命，六七十年代失去理想的一些人，为了追求一时的生活享受，偷渡去香港，现在，他们又“偷渡”回来了，真有意思！再过些时候，又将发生什么变化？
（选自《我爱特区的路》，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版）
我们回到村里，顺道串串门子。家家户户都有彩电、电冰箱、大梳化、组合式家具，陈设可谓极为阔气。我们到各家坐一下。主人都非常热情，从冰箱里拿出从香港买回来的可口可乐、生力啤等高级饮料及美国骆驼、英国云丝顿香烟招待客人。我问清楚了，这些小别墅每幢造价是三五万元。他们哪来那么多钱？他们都支支吾吾。有些是明数可公开计算的。他们大队和港商合资经营淡水鱼，港商出机器挖塘，买鱼种、饲料，他们出人力开塘，饲养，收入三七开，一笔收入就达百数十万元。也有些队建蚝场，生产的生蚝在香港很值钱，单这项收入也是以十万元算的。他们用收入的外汇，从香港买回汽油、汽车等等。现在有一个大队拥有七十几部大小各式汽车，包括载重汽车、铲车。这些车大部分在深圳出租，或搞些运输。这笔收入也不少的。我和一个大队干部算了一下集体收入账，他家六口人，三个劳动力，去年分配约一万五千多元。我笑着说，这数字还不准确。他也笑了笑，支支吾吾不答。后来我了解，除了这些公开分配之外，个人还有不少收入。他们有不少插花地在九龙新界，每天不少人通过开放口出去耕作。于是，他们捞一斤虾去卖，就值数十元港币，一斤蟹、一斤生鱼也值百元，回来时顺便买了按规定可买的日用品、食品。我看到，黄昏时“日入而息”的一景：一个村姑，穿着一身农家黑布衣裳，头戴阔边的客家妇女大帽，坐着的自行车尾架放着一堆柴草，侧边夹着一把锄头，可尾架柴草下，两边却挂着香港精致包装的鸡汁面、奶粉、高级饼干以及其他用品……这很不协调的车队通过开放口，拿回出入证便回家了。现在边区建新房已成为风气。我问他们为什么这样积极，他们非常坦率地回答：这是“石头保值”。他们认为，美元、港币会贬值，可房子是自己千秋万代子孙的，以后只有涨价，不会贬值。农民的算盘算得多么精！
这些不寻常的农村新景，也有人怀疑它们是姓“社”，还是姓“资”。据有关方面的同志说，那里还没有发现什么走私集团。最使我感兴趣的是，三中全会以后，边境没有一个人偷渡去香港。过去封锁边防，可谓严实了，林彪就提过所谓“政治边防”，可是，十数里边界，防不胜防，还是不少人偷渡过去。现在，他们的生活水平比城市还高，谁想到偷渡？相反，最近有不少逃跑者申请回来。有些人被接受，有些却要讲条件：你偷渡时，生产队一分钱也没有，现在家大业大了，许多是百万资财的队了，你只身回来，不是一下间就发财了？不行，非要交回相当资金不可。这样要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晚睡下，不断听到周围有节奏的打桩声。我深思一天所见所闻，无限感慨：三四十年代的革命者偷渡回来革命，六七十年代失去理想的一些人，为了追求一时的生活享受，偷渡去香港，现在，他们又“偷渡”回来了，真有意思！再过些时候，又将发生什么变化？
（选自《我爱特区的路》，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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