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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向父亲的儿子(三)

作者:王国华 来源:《街巷志:水随谁睡碎》 责任编辑:yangxu1985 2024-10-22 人已围观

河岸与河水相比,更空旷,更透明,也更丰富。站在河岸,抬头几乎毫无所见。这么拥挤的城市里,竟有如此一块堪称安静的地方。一步步丈量后,又和在水边一样,与数不胜数的事物相遇。它们隐于角落里,树叶后,空气中。只有凝神静气,心神定于此处,将呼吸调整到和万物一致的状态,方见一个个身影。

河边一村,曰“新陂头村”,不知村因河名,还是河因村名。新陂头河有两个源头,一条在东莞境内的黄江镇,曰北支流;一条为公明水库溢洪道,曰南支流。两个源头差不多宽,差不多长,无大小、主次之分,都按着各自的路走来,走着走着,在距河口两三公里处汇合了,如Y字形。此处风大岸深,草高树稀,野性勃发,似人酒酣后的高歌。

从上游开始,我先是骑车前行。一伙推着拉杆箱的人,男多女少,均二十岁出头,都瘦。数十个轮子一起滚动,发出低微而杂乱的轰隆隆的声响。他们脸上笑着,说着听不太清的方言,沿着河走。前面还有很远的路,他们为什么不打个车?如果没钱,雇个三轮或者电单车也行。我下车拍照,他们落下我。等我上车超过他们,再下车观察,他们又落下我。彼此像拉锯。各自拥有烦恼源的人,更容易互相懵懂无害。零星垂钓者,将长长的线扔进河水中。粗大的鱼钩勾住嘴角该多么疼,有点为那些鱼担心。不远处,躺一野湖,方圆几百平方米,密密麻麻围一圈人。问一个垂钓者,此处收费否?答曰,好像没人管,但你放出钓绳后就有人过来收费了,也不知他们是干什么的。

岸边一工厂,深圳市某某盛自行车有限公司,其自行车产品在国内鼎鼎有名。当年曾在北方一商场门口见红色条幅醒目宣传:某某盛山地自行车到货。该厂地盘属楼村,此村一度是深圳市最大的村庄,如今更名为社区,估计还是排在前列吧。高大的厂门外面,社区警务宣传栏中贴满了招聘启事,工资五千元到八千元不等。肯吃苦的人,在这里找个活看似不难。门口一榕树,树下有一小庙,不到半米高,插着香。旁边一铁桶,应该是用来盛放纸香灰之类,不时有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自厂门进进出出,对小庙熟视无睹。在深圳,大榕树、小庙以及香火,是一个不为人注意却坚强存在的标配。下游岸边草丛中,亦见一小庙性质的建筑,更粗糙、简单,高约一米,木板搭成,旁边有烧过的黑色痕迹,内亦插香,含羞草的粉红色小花球搭在木板上,似依偎长辈的少年。我相信祭拜者的心是虔诚的,若仔细探寻,这并非仅为农耕社会的遗留,是否可以理解为这个城市有所敬畏的延伸?内心敬畏神明的人,做人行事,总会自我约束一下。


▲新陂头河在这里与茅洲河相拥。站在这里我就想到自己的父亲。

小庙不远处有一个小区,紧挨着一片荔枝林。无意外的话,小区当属小产权性质,而荔枝林早晚会被砍掉,削平。一条羊肠土道深入林中,空气中有一股甜甜的成分,乃是我生命之外的味道,我摸不着看不到,却感到它和我生命的互动,仿若一起舞蹈。在小路口站了站,没舍得往里走,不愿挑开这种未知。我愿意保留它,越久越好。

下游三座桥相连,相距不过几百米。岸边遍植异木棉、簕杜鹃,深秋时节,粉红的花朵像射出的子弹凝固在空气中。定睛细看,便知那是人工精心栽种来的。作为自诩的环保主义者,我一度排斥人为介入自然,愿意看到万物的自生自灭。后想,所谓“自然”,不过种子从空中飘来(或粘在动物的皮毛带来),扎根发芽后,风吹日晒,电闪雷击,全由天意锁定。而人类将其移植,定期浇水,岂不也是植物们生命中的偶然与必然?亦是天意。这人造的风景,常常越漂亮越被不屑,就像你看到一个俊俏的姑娘,五官端正,腰身纤细,总觉她缺少点内涵。但日久天长,脸上渐渐长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隐藏着故事,映衬着内心的安静和沉稳,便大不一样了。人造风景亦随着时间流逝,斑驳的墙壁上积累沧桑和悲欢,有了人气、灵气乃至天地之气。所以我已不纠结和轻视即时的人造,亦不执着于古人和自然。过去、当下与未来,总在轮回中相互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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