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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向父亲的儿子(二)

作者:王国华 来源:《街巷志:水随谁睡碎》 责任编辑:yangxu1985 2024-10-22 人已围观

水微凉。即便在大热天里也微凉。以科学论,水的体量大小决定着冷热,海水差不多恒温,而眼前浅浅的一汪水,应该很快被晒透,由温渐热。此处的水不买账,它们多浅都能流动起来。从源头到最下游,一刻不停,源源不断把热量运走。阳光在水上站不稳,也难以深深扎入,只好反复敲打水面,叮叮当当。

阳光再用力的时候,地下的凉就冒上来伸以援手。谁知道这条河下面雪藏了多少凉。有时候河面上会偶尔散发出一片一片的蒸汽,可能就是凉和热掺在一起形成的新事物。我不称之为“较量”,凉和热亦非截然相反的物质,你死我活,非此即彼。何必呢。它们是融合,互相试探,慢慢接受彼此,这样的水温就适中,水中的鱼生活得就会更自在。一条巨大的塘鲺,突然向前奔去,哗啦一声,身后掀起一条长长的泥带尾痕。更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寸把长,各自舒展地游弋。

奇怪这些鱼是哪来的。新陂头河一度和深圳的其他河流一样成为臭水沟,污水蔓延,荒草萋萋,根须沤烂。现在水清了,鱼儿不请自来。民谚曰“有水就有鱼”,常常念叨,便难入其深意。幼年在村中,雨后水沟中时有小鱼窜出,也没觉得怎么样。后忽想到,这种毫无征兆的无中生有,岂非造物之奇?当然可以有很多解释,比如人工放养,比如有鱼籽被人偶然带来。但我更愿意相信天降神迹。民谚中还有“千年的草籽,万年的鱼籽”之说,有危机意识的鱼类,用硬硬的壳将所产之籽包裹起来,一旦河水枯竭或者变脏变臭,不再适宜生存,鱼籽便钻到地下,或紧紧黏贴在路边的枯木上。不吃也不喝,不哭也不闹,不焦也不躁。它们有足够的耐心。人生一世,要经过许多事,甘苦,歌哭。它们几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水,似无甘苦。天水也好地下水也罢,人类良心发现重新治理而来的河水亦可。真的是千年一瞬。终于有一天,生命之泉汩汩到来,它们闻声破壳,一夜长大,摇头摆尾,向高处招手示意,仿佛是个天真的婴儿。它们品种繁杂,大大小小,让天地的拥有更加丰富。父母的尸骸在深深的地下慈祥地看着它们。死去的一切都睁开了眼睛。
 


▲桥上和桥下的他们互为风景,又都是我的风景。

还有螺,懒洋洋地贴在河底,并不坚决,间或随着水流动一动。旁边的水草也激灵一下子。不远处的河中央,有土堆一两个,可称沙洲,也可叫小岛,上面都是绿草。整条河并不宽,约二三十米,水汽弥漫。这样写时,心中却产生极大的无力感,只有身临其境才能获得水的气息,任何文字都无法代替鼻腔那一刻的惊讶和耸动。大水有大水的气息,小水有小水的气息,有时候小水激荡,骤然暴动,也会生发大水的气息,令人为之一振。此时的新陂头河,应属小水,却具大水的气场。它是茅洲河的第一大支流,而茅洲河又是深圳的第一大河流,亦即,新陂头河乃深圳河流中的长子长孙。身份即责任和义务,责权利又反射为气质。新陂头河看上去与其他河流区别不大,那是它有意压制自己的结果。它似乎深切知晓自己的定位。它的浅,向着浩荡;它的空落,映射着丰满;它的通透,牵连着遥远。这样,它向干流走去时,才不至于抬不起头,见到自己的父亲,才可以自信地握一握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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