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瀑布（一）

如果可以逆流而上该多好，我轻舒臂膀，拨开两边的水流，轻盈地踩着一块块石头，从瀑布群的最底端，鱼和鸟的结合体，一步一步直达顶峰。脸不发烧，心跳不加速，身体各项指标均正常。打散的水们从我的皮肤上珍珠一般滚落，肌体因而更暖和。冷激发出了暖。

实际上我是沿着台阶一步步爬上去的，有几处特别陡，落后者可以看到抢先者的脚后跟。双脚不可以称为迈出去，而是近乎提起来。十几步以后，大腿死沉，恨不得将其摘下来扛着走。莫说我这中年人，就是小伙子和十多岁的半大小子，都不住地喊累。硌脚的台阶上滴下老中青小不同的大大小小的汗珠子。

▲冬日瀑布，瘦弱、舒缓，像一只冬眠的动物。

总算走到山顶，记忆中留下四个比较显眼的瀑布。如果有人让我讲述瀑布概况，我是从上往下依次描述，抑或反之？按顺序自然应该是前者，我自己的逻辑则是由下往上。一路爬上去，从下面看，是瀑布；越过它，俯视之，则是流水。前者乃“冲下来”，后者乃“冲下去”，变成另一种事物了。

深圳市马峦山瀑布，名义上为一个瀑布群，每个瀑布都被贴上了名字：三叠瀑、二叠瀑、七连珠、飞龙瀑等。各自独立，身份突出。但我粗暴地将其全部抹掉，以亲眼所见分别命名为一、二、三、四。它们是同一条水。没有一抔水可以跳出整体，大喊“我就是我”。没有一个瀑布敢截住上下游，自己吃饱喝足，睡去醒来。这里只有“我们”，即旁观者眼中的“它们”。它们从最高处出发，跳下来，跌成另一颗水滴，融入另一片水域。再跳，又成再一个水滴。一边侵入，一边收容，保持着整体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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