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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传说深圳：慢的对面是快
作者：王国华 来源：《街巷志：深圳体温》 责任编辑：Gangan 2023-01-12 人已围观
只要离开深圳，哪里都慢半拍。这种感觉很迅疾，如同在桑拿房里蒸了半天，突然扔进冷池。成都，那么繁华的大都市，一出机场，心想，这是放了慢镜头吗？为什么人们都似云中漫步（类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霹雳舞）。到南京，看人们排队，都不慌不忙的。其实，跟定一个人，用计算器测量一段时间内他的脚步频次，不见得比深圳慢。这是一种整体的氛围，含面部表情、肢体行为、身体柔韧度、头发的漂浮度以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甚或汽车碾压马路的声响、植物叶子的颜色，等等。在广东一个叫作清远的城市，饭后于稀疏的灯光下漫步，走得稍微快一点，就落下了本地做东的朋友，简直是罪过。
这种突如其来的慢，可以让你看清人脸上的皱纹，鲜花打开的节奏，闻到臭豆腐丝丝缕缕的探索。万物都真切了，越慢越真切。真切即美。盯住一只苍蝇看，互相一动不动，都能感受到美。它的翅膀，它灵活的两只前脚。阿尔卑斯山谷中有一条大路，路边有一块标志牌，上面写着：“慢慢走，欣赏啊！”就是要把自己的美展示到极致。
但这种“慢”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恐慌很快攫住我。被“快”裹挟了个人，再无回头路。他只能越来越快，若能保持一个速度不加速，便相当有定力了。
地铁上冷气差不多一年四季都开放着，两三分钟即是一站。年轻人们肌肉松弛。小巧精致的耳机，插在一个个耳朵里。耳垂有的玲珑白皙，有的傻大憨粗。乘客们知道，速度在机车那里，随便一开动，都比他们的奔跑快几十倍，上百倍。有人帮他们“快”，他们只管跟着这“快”，自己就能变得快。
他们都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他们都是由慢而快的参与者和推动者。有人提供了数据，有人制造了齿轮，有人屡次实验，有人试乘，有人维护。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分子，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谁也不敢松一口气。
从原始人追击野猪和兔子到开弓射箭，“快”带来的收获感让他们愉悦，也让他们省下力气。人类与生俱来的惰性渐渐着陆。有了汽车，马车就只能像阿尔卑斯山上的风景一样被好奇者蹲下来打量，再无可能成为永久性代步工具。但这些还不够，火车不断提速，手机由2G到5G。以后的以后，或许换了一个亿万倍的名词来取代之。比别人稍微慢一点都觉得吃了好大的亏。他们舍弃了公路自驾，转乘飞机，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另一个城市，坐在河边的咖啡馆里。对面无人，一个下午只喝这一杯。
“慢”越来越像一个又一个点缀。无数的“快”，却渐渐由工具变成了终点。
三根棍子等距离分布，顶端扎在一起，飞快地转起来，就是一个轮子。你看不到棍子和棍子上的毛刺。一快起来，细节就被忽略了。转得越快，细节失去得越多。一个个“慢”，被“快”绑架着一掠而过，直至成为另外一个事物。手持石块掷向飞鸟的祖先们，抬头看见一架飞机。他们又迷惑又茫然——坐在飞机里的后代乃“非人”，行为、价值观、享用的物质，完全不同于自己。自己才是纯粹的人，真正的人。他们何曾想到，自己在“慢”中期待的“快”，后来成了这个样子。
你去看啊，那些疾如闪电的事物，一个个诞生。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挡不住。“快”已经和愉悦画上了等号。越是这样，人类就越要快。
“快”带来的愉悦，是对慢的消解和覆盖。它所挟持的事物，越来越紧密地和集体联系在一起，那种叫作个性化的物质，不可避免地被淹没。都没有了自己，都是这个集体中的细胞，伸展不开腰身。 
▲饮食无悲情，笙歌皆闲愁。
走在深圳街头，我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速度呢？是快吗？往前看，还有更快的事物等着我，这几乎完全可以预见。往后看，因为“快”，我忽略了“慢”中的多少存在。在“快些，再快些”的无意识鞭策下，万物都是用来忽略的。这很残忍。此时的所谓慢下来，其实就是跳出去，或曰逃出去。松开周边人的手，脱离强大的体系。有的人逃离了。去大理，去丽江，去他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但那里只要有人，他还是要进入圈子，只是一个更小、更拘谨的圈子。他的“慢”更多只是呈现在表面。他能够坐下来，月月年年，在星光下胡思乱想吗？
但是必须有一部分人胡思乱想。有了他们，那些前行者才有了润滑油、催化剂。仰望星空的人，他是人间的精灵。忧天的杞人，担心天塌下来，干脆到天上去看看。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指向“快”，将来有一天，万物以光速（或者比光快我们想象不到的更多倍）运行，飞驰啊飞驰，以致刹车失灵，人类控制不了这“快”，眼看着它带着自己像脱缰野马一样疯狂前奔。你知道，“快”具有多大的杀伤力，稍微刮蹭，非死即伤。越快，伤害的力量越大。西方谚云：“放慢脚步，让灵魂跟上。”明着是提醒，暗着也许是一句预言。那一天真的来临，所有的努力就要都指向“慢”。如何消灭跟“快”有关的一切元素，成为人类最高智慧。
那时，我们尤其需要胡思乱想的人。
我很愿意把此时的想法告诉身边的朋友，他们匆匆跑进电梯门，无声地关闭，谁也不肯停下来听我说。
这种突如其来的慢，可以让你看清人脸上的皱纹，鲜花打开的节奏，闻到臭豆腐丝丝缕缕的探索。万物都真切了，越慢越真切。真切即美。盯住一只苍蝇看，互相一动不动，都能感受到美。它的翅膀，它灵活的两只前脚。阿尔卑斯山谷中有一条大路，路边有一块标志牌，上面写着：“慢慢走，欣赏啊！”就是要把自己的美展示到极致。
但这种“慢”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恐慌很快攫住我。被“快”裹挟了个人，再无回头路。他只能越来越快，若能保持一个速度不加速，便相当有定力了。
地铁上冷气差不多一年四季都开放着，两三分钟即是一站。年轻人们肌肉松弛。小巧精致的耳机，插在一个个耳朵里。耳垂有的玲珑白皙，有的傻大憨粗。乘客们知道，速度在机车那里，随便一开动，都比他们的奔跑快几十倍，上百倍。有人帮他们“快”，他们只管跟着这“快”，自己就能变得快。
他们都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他们都是由慢而快的参与者和推动者。有人提供了数据，有人制造了齿轮，有人屡次实验，有人试乘，有人维护。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分子，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谁也不敢松一口气。
从原始人追击野猪和兔子到开弓射箭，“快”带来的收获感让他们愉悦，也让他们省下力气。人类与生俱来的惰性渐渐着陆。有了汽车，马车就只能像阿尔卑斯山上的风景一样被好奇者蹲下来打量，再无可能成为永久性代步工具。但这些还不够，火车不断提速，手机由2G到5G。以后的以后，或许换了一个亿万倍的名词来取代之。比别人稍微慢一点都觉得吃了好大的亏。他们舍弃了公路自驾，转乘飞机，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另一个城市，坐在河边的咖啡馆里。对面无人，一个下午只喝这一杯。
“慢”越来越像一个又一个点缀。无数的“快”，却渐渐由工具变成了终点。
三根棍子等距离分布，顶端扎在一起，飞快地转起来，就是一个轮子。你看不到棍子和棍子上的毛刺。一快起来，细节就被忽略了。转得越快，细节失去得越多。一个个“慢”，被“快”绑架着一掠而过，直至成为另外一个事物。手持石块掷向飞鸟的祖先们，抬头看见一架飞机。他们又迷惑又茫然——坐在飞机里的后代乃“非人”，行为、价值观、享用的物质，完全不同于自己。自己才是纯粹的人，真正的人。他们何曾想到，自己在“慢”中期待的“快”，后来成了这个样子。
你去看啊，那些疾如闪电的事物，一个个诞生。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挡不住。“快”已经和愉悦画上了等号。越是这样，人类就越要快。
“快”带来的愉悦，是对慢的消解和覆盖。它所挟持的事物，越来越紧密地和集体联系在一起，那种叫作个性化的物质，不可避免地被淹没。都没有了自己，都是这个集体中的细胞，伸展不开腰身。
▲饮食无悲情，笙歌皆闲愁。
走在深圳街头，我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速度呢？是快吗？往前看，还有更快的事物等着我，这几乎完全可以预见。往后看，因为“快”，我忽略了“慢”中的多少存在。在“快些，再快些”的无意识鞭策下，万物都是用来忽略的。这很残忍。此时的所谓慢下来，其实就是跳出去，或曰逃出去。松开周边人的手，脱离强大的体系。有的人逃离了。去大理，去丽江，去他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但那里只要有人，他还是要进入圈子，只是一个更小、更拘谨的圈子。他的“慢”更多只是呈现在表面。他能够坐下来，月月年年，在星光下胡思乱想吗？
但是必须有一部分人胡思乱想。有了他们，那些前行者才有了润滑油、催化剂。仰望星空的人，他是人间的精灵。忧天的杞人，担心天塌下来，干脆到天上去看看。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指向“快”，将来有一天，万物以光速（或者比光快我们想象不到的更多倍）运行，飞驰啊飞驰，以致刹车失灵，人类控制不了这“快”，眼看着它带着自己像脱缰野马一样疯狂前奔。你知道，“快”具有多大的杀伤力，稍微刮蹭，非死即伤。越快，伤害的力量越大。西方谚云：“放慢脚步，让灵魂跟上。”明着是提醒，暗着也许是一句预言。那一天真的来临，所有的努力就要都指向“慢”。如何消灭跟“快”有关的一切元素，成为人类最高智慧。
那时，我们尤其需要胡思乱想的人。
我很愿意把此时的想法告诉身边的朋友，他们匆匆跑进电梯门，无声地关闭，谁也不肯停下来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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