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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新湖,洒洒水(二)

作者:王国华 来源:《街巷志:水随谁睡碎》 责任编辑:yangxu1985 2024-10-30 人已围观

从我家到立新湖,三条路,哪一个都超过十公里,但它又是距我最近的一个可以临水而立的湖。如果一段时间内没在水边徜徉,我心里就不踏实。古人逐水而居,当是为取水方便,另一方面,是否也有心理抚慰之需?水可淹没人,亦可滋养人。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它的一起一伏,都有人生生死死。

有一年,我要写一本书,关于深圳的花,预计写二三百种。所谓写花,其实是写自己(拒绝百科式的资料堆砌)。必须亲见那些花,与其对视五分钟甚至半个小时,方知道花儿要对我说什么,方能看到一个另外的自己。深圳寻花之地,多为山林、公园、社区、海边、河边。立新湖环湖绿道足有八公里长。那一次的立新湖畔寻花之旅,是我将其走透的唯一一次。走走停停,差不多一小天儿时间。时值酷暑,太阳悬在头顶,随时要掉下来似的。树木虽密,大多巧妙地避开了主干道,遮不了多少阴。行人就像拉磨的驴,始终能看见眼前那棵荫凉的树,却总走不到下面。腰酸腿疼,口干舌燥,我的身体里估计淌出三四斤汗水,背包里的两瓶矿泉水被喝得一滴不剩。

到一地,总能发现几种此前未写过的花,而在立新湖畔见到的花,全部写过。似乎白跑一趟,我非但没有怅惘,倒有一丝“冥冥中天注定”的欣喜。头顶之神居然费这么大心思,露出这么明显的用意,若不领会并笑纳,岂对得起流出的汗水?

夕阳西下,在巨大的水体中不过一个鸡蛋黄。我找一个石凳坐下,慢慢摘掉鬼针草。这种植物开起来一片一片的,头上顶着精致的小白花。其种子像黑色的细针,密密麻麻,站在路边,只要跟你轻轻擦碰一下,就粘上了衣服、袜子、鞋面。妻问,为什么我的鞋上没有,而你有。我答,也许鬼针草能够选择吧,知道我会善待它们。

摘鬼针草要小心,赶上寸劲儿,可以将手指扎破。我将其从裤脚、鞋面上摘下后,尽量扔到有土、潮湿的地方,看上去枯干无趣的种子,生命力极顽强,一旦扎根,立即再开一大片有趣的小白花。


▲近水楼亭,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立新湖有多个入口,我比较喜欢望牛亭公园对面那个入口。望牛亭是一座突兀的小山,不知名字有何来历,或可敷衍出一个故事。就此打住,不想深究。万一挖出什么更深的东西,注意力转移,脱离既定的方向,立新湖就成了过去式。而我一直将其看作进行时的。

此处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站在高处,环湖皆楼也。这其中有厂房、创意园区、原住民盖的被称为小产权的居民楼以及脚手架下正在长成的商品房。一年到头,多是蓝天,白云流动,和下面的碧水互相抬举,硬是制造出天高地阔的即视感。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诗:

“蓝天请让路,免得我冲出去时,撞破了你。”

沿台阶下到湖边,有连环的木廊,廊上有门,白天打开,晚上锁上。回廊千旋百转,尽头为圆形或者方形的小亭子,在此可近距离打量水。但也仅限于打量,伸出手根本碰不到水。一道铁丝网将人与湖隔开。一股浓烈的水汽扑面而来。嗅觉、视觉、听觉皆有体现,唯无触觉。也好。几步之遥,遥不可及。圆满中的不圆满,不圆满中的圆满。

大湖周边有几个小湖。大湖满溢则小湖涨,大湖水落则小湖干涸,小湖以自身兴衰调节大湖之枯荣。谁的付出更多,谁的付出稍少,这都是无法计算的。大湖颜色深绿,纯净得如翡翠;小湖浅绿,稍显浑黄,有淡淡的腥味,圆形的睡莲覆盖其上,蓝色的花朵突兀而出。细瞧,一条约半尺长的死鱼,侧漂于低矮的芦苇丛中。旁边一只乌龟,龟壳碗口大小,白色,正一下一下拱睡莲的叶片。此处鱼、龟似为“放生者”所为。近些年,野蛮放生越来越甚,不顾其习性,以致放生成“杀生”与“扰民”。

小湖中心立着一棵孤树,树干高且直。一只水鸟在附近飞来飞去,飞一会儿就在枝头上歇息一会儿,它好像是树干能够自由活动的另一节,一站上去,整棵树都动了起来。

湖畔的植物真厚实。红千层、凤凰木、香蕉树、黄槐决明、翅荚决明等。扶桑本是灌木,此时远远看去,竟有两人高。每种植物都尽力舒展自己,无须排挤别人。足够阔大的空间,给了植物们变异为它物的可能性。如果有一个果实忽然尖叫起来或者唱起歌来,我一点都不会惊讶。

某年5 月,荔枝刚熟,深红的果实像粗糙的乒乓球。两个年轻人从水边跑过来,开始摘树上的荔枝,一边吃一边揣进兜里。一回头发现了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装作没看见,直接过去了。他们还穿着工装,应是附近工厂的工人。我对城市文明的一套规则非常熟悉,也遵守之。但此时有了点不同的想法。荔枝熟透了,任其落在地上又怎么样?如果有人摘几个吃了并且很快乐,那摘几个也无所谓。就像草坪,本应用来踩踏和坐下休息的,若一大片草坪成为只可远观的风景,岂不是对草坪的不尊重?文明擦洗了野性,但别吞没它。世界不能只有一个标杆。

湖边有一墓,墓碑上显示清朝咸丰元年重修过。周围打理得极整洁,应该是近几年亦有修补。逝者是位女性:“清显妣林母文氏孺人之墓”。两边的对联为:纪当年松贞柏节,卜后世桂馥兰芳。横批:贞顺兼全。几个字可透露一些信息:其一,福永一带,多为文氏后人。始祖文应麟是文天瑞的儿子,而文天瑞是文天祥的堂弟。亦即,文应麟乃文天祥堂侄。墓中这位文氏,从某种意义上讲,也与文天祥有血缘关系。其二,古代女性以贞洁和顺从为优点。贞洁较为人知,顺从却须详细了解。

这么一个墓地隐于绿道一侧,一点都不夹生,也不阴森,反像压舱的石头一样,令湖水和树林成为一更完整的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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