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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花不谢:跟着花朵到深圳
作者:王国华 来源:《街巷志:深圳体温》 责任编辑:Gangan 2023-01-11 人已围观
花儿不会忽略任何一个方向。
深圳的花真多。每一个季节都有属于自己的鲜花。每一天每一月,此起彼伏,笑声不断。走在路上,满眼的五颜六色。也不知道是谁给它们安排的,这么合理。它们不会扎堆在某个季节集体出现,而让另一个季节寂寞荒芜。它们照顾季节就像照顾爱人一样。
它们长相各异,我统称之为“花”。其实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蓝花楹、火焰木、鸡蛋花、大叶紫薇、薰衣草、禾雀花、曼陀罗、龙吐珠、炮仗花……听名字就能看到它们呼之欲出的样子。
一个名字对应一种态度,对应一种处世方式。
这么多花,我最熟悉的是深圳的市花簕杜鹃。它的叶片仿佛用粉色的纸做成,落在地上,很久都不会干枯褪色。深圳是个粉红的城市,就因为簕杜鹃太多了。其枝干像是藤条,一根一根缠绕在其他更高大的树木上,随着树木的升高而爬高。你可以看到几米甚至十几米高的簕杜鹃。罗湖区一栋楼房,簕杜鹃从一楼爬到八楼,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更多的时候,它们一丛丛缩在墙角、路边,或者墙头上,不挑地点,不苛责风雨。人走着,会被突然冒出来的粉红惊一下。所以在深圳你简直看不到破烂的地方,也感受不到荒凉。花朵遮蔽了一切还不够完美的东西,让整个城市显得完美。
簕杜鹃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三角梅。
还有紫荆花。我家附近的西乡河畔有一大片望不到头的紫荆花。春节前后是紫荆花开得最艳的时候,树上一片片的紫色,树下也是一片片的紫色。骑着共享单车从河边经过,车轮都会变紫。来一阵雨,落在地上的一层花瓣渐渐骚动起来,呈波浪状,缓缓淌进河里。半条河也随之变成紫色。紫荆花树比较遒劲,不少粗大的树干上非常突兀地长着一朵花。
还有一种花叫异木棉。我一度把紫荆花和异木棉搞混了。它们的花瓣相似,异木棉颜色比紫荆花稍微浅一些,是娇媚的粉红色。如果我说异木棉是紫荆花的妹妹,估计它们不会反对。异木棉一般是在秋冬季节狂开。
花儿们具体开在哪个季节,谁也说不清。树挪一地,生理即有变化。深圳的木棉花一般在阳历三月份开。那年春节我们一家去海南三亚旅游,看到那里的木棉花开得正艳,硕大的花朵落得满地都是。比深圳大概提前了一两个月。木棉花也是一种常见的花。木棉树似乎没有叶子,红彤彤的花朵一朵一朵孤零零挂在高处。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躲那么高。它们在害怕什么,还是要到更高处去寻找什么?但最终它们还是要落到地下来。
我本能地要说“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时,赶紧闭嘴,收住了这种无知的想法。
五月份的凤凰花更为醒目。一簇一簇的红从树上蔓延到街上,从街上蔓延到天空。天空从蔽日的红色缝隙里漏出一点点蓝。你可以认定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红的,永远也改变不了,发生多大的事,遭遇多大的灾难,这种红也不会消失。但不久之后,红色变成了其他颜色,你又觉得无所谓。世界还是那么鲜艳。红虽然走了,但是印记还在。
还有很多花,我无法叫出它们的名字,这样保持一点距离挺好的。我怕万一叫出名字,它会害羞,从此再不肯见我。
忘了听谁说过,鲜艳的花大多有毒,比如夹竹桃,粉红里隐藏着锋利的刀剑。动物也是越鲜艳危险越大,毒蛇都很鲜艳。我不忍心这样去界定花朵。花儿们没有想害谁,只是自保。美丽的花总是遭受无妄之灾。没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保护它,它们孤单单地在这个世界上,把心里的苦变成柔和的彩色。你不去撕扯它,伤害它,它就没有毒。
你们只是相互看着,它就是美丽的。
云南的花,好多是可以吃的。我去云南品过鲜花宴,还尝过鲜花饼。我在深圳还不知道哪种花可以吃,只知道木棉花可以泡茶。这里的花有这里的表达。它们不是通过你的胃,而是通过另外的方式接近你。
我是被一朵花押解到深圳的。
二〇〇九年的深秋,我乘飞机来到岭南,从宝安机场转乘公交车,一路走下去。路边绿化带上,一朵红花爆炸一样闯入我的眼睛,无端地,我差点流出眼泪。此时的东北已是秋风萧瑟,黄叶在空中一片追着一片,我穿着厚厚的外套登上飞机。在花朵附近,我脱掉了外套,只穿一件短衫。温润的空气轻轻触动着我的汗毛孔。
公交车在一个和另一个被称为“街道”或者“镇”的行政区域间行走,我看到的是一座一座的高楼大厦,还有高楼大厦之间林立的呆板的农民房。后来我知道那叫小产权房,它们都价值不菲。但我的眼睛被接下来一簇又一簇的连绵不断的花儿吸引住了。那些花儿填满了城市的每个空隙,完全无视我,兀自在那里开着,想着自己的事。它像一个低头看手机的美少女,我却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男青年。擦肩而过时,我被她艳丽的容颜所吸引,要追她而去。
那一刻,我下定了要来深圳的决心,仿佛听从了神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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