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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关:第六章 张教授

作者:郭海鸿 来源:《过关》 责任编辑:yangxu1985 2023-11-15 人已围观

张教授平常从福田口岸过关,再坐地铁转中心书城或罗湖书城,这是他到深圳必去的两个目的地,或者说他来深圳的目的就是去这两个地方。

以前,老婆看到他买书,心里不乐意,会说一说他:买那么多书看得了吗?你一个小小的脑袋,装得下吗?因为老婆唠叨,张教授会节制一下,到书城看看翻翻,过过眼瘾,实在放不下的才买。老婆过世后,没人唠叨,他不需要顾忌太多了,过深圳看书买书,成了他最重要的出行目标。通常是上午去下午回,有时候下午去晚上回。最近几年,通过在深圳书城或图书馆听讲座,他认识了几个年轻的书友、学者,偶尔过来也会与他们相约吃个饭,喝杯咖啡,几个年轻人也喜欢跟这个香港老头交往,保持跟他分享深圳的讲座和展览资讯。前些年他们还相约去过广州、东莞看展览,听讲座,不过这样的远程奔波,张教授渐渐吃不消,慢慢也就少了。

除此之外,张教授来深圳还有一个去处,就是参加深圳劳动保障学会的一些活动。作为同行,也作为香港社会保险研究会的副会长兼秘书长,他有促进两城同行联谊的责任。很多时候,除了开会、拜访,他还给深圳学会的年轻朋友们带些香港的饼干、罐头、奶粉。深圳同行有时候过意不去,他就说,我一个老头子,不需要申请经费,不需要特别办理证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带点东西给大家,是我的快乐呀。一年一度的“海峡两岸劳动保障研讨会”办了七八届了,张教授也是发起人,这个活动由加盟城市轮流值班、承办。香港打的头炮,承办了第一届,而后就是其他城市轮转了。因此,赴内地城市开会,成为他和深圳同行的年度乐事。每次到轮值城市参会,张教授都是和香港同事先到深圳,再与深圳学会的代表组团出发。有几年,社团经费紧张,匀不出钱来,他就自费参会,一个人就代表了香港研究会。同行们称赞说,张教授,您宣读一篇论文,代表的就是香港学术界的声音。

张教授喜欢出门,并不等于他很喜欢开这样的会,反之,他不希望这样的会议太过频繁,一来香港的社团是没有财政经费支持的,理事们业余兼职,都是义务的,出去开会的支出全靠社团筹措或个人自费;二是他觉得会议的论文不能太过泛滥,每年写一篇两篇就差不多了。他认为学习最重要,通过广泛研判世界各国各地区的先进经验,对香港、对内地的劳动保障、社会保险事业发展有借鉴意义。

他这次过来,不是去书城,也不是去访友,而是到沿河路参加一个企业组织的“在深港企劳动合同管理研讨会”,他是作为港资企业协会邀请的专家代表前来参会的。会议下午召开,他上午就出发了,先是到深南大道上的罗湖书城看了会书,然后在楼下茶餐厅吃了个快餐。每次来这里,他都要点一份广式腊味饭——这是他的最爱。他的祖籍地是盛产腊味的顺德,尽管没有在那里生活的经历,基因里却有着对广式风味的偏好。这家腊味饭做得好,他吃了十几年,一点也没吃腻。

吃过饭,他坐了几站地铁,还步行了一段路,到达了会场所在的小区。有时候,张教授也特别佩服自己,不论人到世界上哪个角落,只要有个文字地址,他就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目的地,不需要地图,也不需要导航。有一回去安徽安庆开会,在合肥下了飞机,坐快巴到了安庆,东道主让他在车站等候,他们派人来接。他没答应,自己慢慢转,没走弯路,很快就找到了接待的宾馆,沿途还赏遍了风景。东道主感动不已,说这位香港专家太平民化了,没有一丝半点的架子。有人夸赞这是“特异功能”,他总是笑言,需要什么特异功能,多用点心就可以了。多年前他做生意,满世界跑,从不走冤枉路。

这个背着双肩包、步履轻盈、头发花白的老头,刚进入小区,立马就被会务小组的接待人员认出来了,热情地接了进去。

会议时间还没到,张教授在小区里走了走。小区不算大,但是布局合理,建筑风格雅致,绿化程度也高。从香港拥挤的楼宇中切换到这样的环境,张教授感到赏心悦目,不住地拿手机拍照。一圈走下来,除了赞叹、羡慕,张教授的心底,也涌起些许的遗憾。

对深圳各区的房地产行情,张教授平时也算有所关注。十几年前,房价还没怎么上去之时,他就动过来深圳买房的念头。他还专门做了考察,看上了几个好楼盘,也和几个老友去周边的惠州大亚湾、中山等地看过房子。和他一起看房的好几个香港老友,真的付诸了行动,现在他们大部分时间住在深圳或者惠州,偶尔才回香港几天。香港太拥挤了,老年人退休后选择到内地生活,显然是非常惬意的。

遗憾的是,张教授当年刚有买房的念头,就被儿子几句话压了下去。儿子在深圳上班,对他想在深圳买房表示强烈反对,希望他不要为房子的事情在两个地方来回折腾,双城生活不适合他们这个家庭。说到家庭,张教授不由得就把念头收了起来。他理解儿子的心情——自从他妈妈去世后,父子俩的话就少了,所谓的家,不过是两个男人偶尔的碰头之处。如果非要在深圳买房,香港的家就空了,可有可无,就没有了家的实质意义。

老婆是在儿子留学英国期间去世的,儿子为此耿耿于怀,责怪爸爸没让他留港照顾妈妈。没有了妈妈,儿子对家的态度变得抗拒、勉强。他不希望爸爸在深圳买房,冷落香港的家。

知子莫若父,张教授能感受到儿子内心最不忍心碰触的隐忧,那就是担心父亲在深圳买了房,然后找到新的伴侣,建立一个与他没有关系的新家庭。孩子的心思虽然显得自私,但是又何其合理。张教授无数次想跟儿子坦陈,请他放心,老爸不会有这个打算了,多少年都过去了,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但是,好几次父子俩坐下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能用日渐衰老来佐证他的人生抉择。

张教授四十多岁就失去了生活的伴侣,一直没有再娶,有朋友说他们夫妻感情深,忠于婚姻誓言;也有人说,张教授不是不想再续婚姻,而是为了照顾儿子的感受。实际上两个说法都不无道理,他却都不以为然。有知心的朋友说得一针见血,你是读书读坏了,心境过于清高,没有遇上能够再次打动你的女人,要是有那一天,你一定不会继续苛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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