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贞女校：黑暗夜空中的一道光

1856 年，深圳发生了一件新鲜事，李朗出现了一所女校。女校由黎力基牧师创办，这不仅是深圳的第一所女子学校，或许也是广东最早的乡村教会女子学校。深圳首所女校的出现，无疑似一声惊雷响彻夜空。回到 19 世纪 50 年代的深圳，女孩能够接受教育，实现男女平等，这种思想在当时确实不可思议。那时候，和其他地区一样，男尊女卑的思想在深圳本土的文化传统中根深蒂固。具体看，有两个方面的状况在今天看来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首先是惨无人道的 “溺女婴”现象。以深圳第一所女校所在的李朗为例，当地“溺女婴”的现象非常严重。英国强租新界（当时还属于新安县）后，曾制定法律来惩罚这种陋习，这也从侧面印证了“溺女婴”在当时是一种普遍现象。其次，传教士无法理解“一夫多妻”制和“童养媳”制度。从一开始，传教士就决心抵制这种旧的风俗。巴色会寄给在华传教士的条例里也强调：“弟兄们必须抗议杀害女婴的行为，也要反对很早把女孩卖给人做童养媳，或者给儿子购买女孩做妻子的习俗。”

黎力基成立女校的目的，就是认为女性在建立一个基督教家庭方面起着重大作用，通过教育女孩可建立稳定的基督教家庭。当时在女性教育上花钱是闻所未闻的。因此，早期的传教士大大促进了社会的变革，预见到男女平等的发展趋势，将对整个社会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李朗女校开办不久，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爱国主义和极端排外情绪在中国民间发酵，有些激进者开始烧教堂、殴打基督教徒甚至绑架传教士。基于安全考虑，黎力基牧师离开李朗避居香港，女子学校暂交村里的一位基督徒代管。不久，另一位牧师韦永福被劫匪绑架，李朗女校、男校被迫停办。男校后来恢复办学，李朗女校却没有很快恢复办学，原因是战乱和社会动荡，导致愿意来女校读书的人数太少。这也说明，当时树立男女平等的观念仍然遇到强大阻力。
深圳的女校，影响最大的是位于浪口的虔贞女校。虔贞女校的前身是 1861 年建于香港西营盘的巴色义学。巴色义学专收女生，到 1867 年学校已经有 50 位学生。1891 年，巴色义学从香港西营盘迁到龙华墟的浪口村，并更名为虔贞女校。作为教会学校，虔贞女校招生却不分教内教外，只要符合条件就可以就读。刚开始，学生主要是一些贫穷人家的女孩和孤儿，但是随着办学声誉不断提升，从贫穷人家子弟、孤儿等社会边缘性群体转向了社会主流的富裕家庭子弟和绅士阶层子弟，从开始的义学到向学生收取一定的学费。

1910 年左右，香港、南头、东莞、惠州等地的学生相继来到虔贞女校，她们吃住均在校内。虔贞女校有专门从欧洲各国女子师范学校毕业的女教师来辅导学生。出生于瑞士的吉惠民，她1920 年来华，先后在浪口的女校和梅州的教会学校工作；出生于德国的何赐德 1921 年来华，在1939 年返回德国之前先后在梅县和浪口担任教师。此外，瑞士籍的关怀德，德国籍的骆润滋、瑞霭多、梅温良，华人牧师李承恩……都当过虔贞女校的老师。
今天，虔贞女校的校址仍然得以保存，如果人们有兴趣前往龙华的浪口村（今浪口社区），还可以看到经过修复的校舍原貌：白墙灰瓦的排屋，露出十字架的塔尖，一所今日仍然闹中取静的学校。早期女子学校教学程度虽浅，但均设有数学、天文、地理等现代课程。在教学方法上，虔贞女校基本摈弃了中国传统的教育方法，将西方学校的班级制引入进来，在课程上分为初小和高小两部分，教学内容上以“中学为本、西学兼备”的结构，设置《圣经》、“四书”、《女儿经》、算术、地理、历史、科学初步、生物、生理学、唱歌、体操等科目。

除此之外，为了培养独立女性，虔贞女校开设职业教育课程，使女子获得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吸引社会中下层家庭女性入学。女子职业教育的内容包括蚕桑、美工、裁缝、编织、医疗、师范等方面。虔贞女校早期以纺织、缝纫、园艺、烹调为主， 1908 年增设琴科。这些课程造就了近代中国第一批职业女性。虔贞女校所有学年课程均开设音乐课和美术课，将西方音乐和美术教育作为“通才教育”方针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虔贞女校在学生艺术素养教育方面成绩突出，唱歌在校内校外非常普及。还有一个特色值得一提，虔贞女校开设外语课程，从开办之初就实行中德双语教学。大约在民国后改为中英双语教学。一些毕业生因为外语流利能够在后来的外交活动中充当翻译。顺便说一句，鸦片战争尤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广东沿海在学习外语方面也颇为兴盛。

（关于虔贞女校的详情，请参阅唐冬眉、王艳霞合著，2015 年花城出版社出版的《虔贞女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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