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只虫子的距离: 远与近(二)

这个距离具体是多少米，没法拿着尺子去测量。它们什么时候做出逃走的姿势，什么时候迈出第一步，什么时候翻蹄亮掌撒丫子狂奔，人类或有考察，牛和狮子族群里肯定没有传授这方面的知识，大家全凭直觉。是的，直觉。造物主在每个种群，每个个体中都植入了密码。现代科学认为各生命体可以通过气味、空气的震颤等识别彼此。窃以为这大大窄化了生命的本能。一定有一些我们完全不了解的东西操控着生命体们，令其在彼此合适的距离内栖身，井水不犯河水，各忙各的事儿；操控着它们突然爆发，拨开有形无形的障碍，奔向另一个合适的栖息点。

造物主不会忽略食物链上的任何一个物种，赐予其技能，锻造其筋骨，明示暗示它们的着力点，但有些物种还是消失了，尤其人类当了老大以后。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在灭绝动植物的路途上，人类可真是艰苦卓绝，奋斗不止。他们按自己的需要来划定距离，鸡鸭鹅猪口感好，离我们近点。牛狗马驴日常生活用得上，再近点。这些统统被授予“人类的好朋友”称号。飞来飞去的鸟呢，用处不大，远点。与人为敌的那些豺狼虎豹，再远点。远点的含义其实就是生死无所谓，最好是死。你死我安心。

▲我把虫子放大了，我把自己缩小了。

走在深圳大大小小的公园里，红花绿草能把眼球撑爆，植物的清新味道弥漫于周身。浅水中的几条鱼，枝头的几只鸟，倒也能绘出一幅山清水秀和谐图，仿佛人在画中游。但总觉缺少点什么。现存的生命类型得有千种万种吧，你天天能遇到的又有几种？偶尔爬过的一只蜥蜴都算稀罕物了，一群人围过来看。人类给它们留的空间非常小，亦即，它们实际与人类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人造的优美环境和野生物种的生存几乎是抵触的。耗费几十万元钱铺成的草坪上不会有打洞的野兔。侥幸存活下来的那些生命，要么被圈在笼子里，要么躲进深山老林。造物主在它们体内种下的基因信息已悄悄改变，如今，人类乃现实造物主，以“人”为中心，各族群都需遵循新的距离规则。谁不准看到另一个谁，另一个谁可以遇到谁，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各物种困守其中，只能通过秘密通道找到狭义上的同类以便交配繁衍。

我从那只慌慌张张的虫子中脱身而出，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掌握了距离技能。我还不能娴熟地运用，但我内心已经本能地排斥——排斥任何不同于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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