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只虫子的距离：大与小

不同于北方蚊子的傻大憨粗，南方蚊子狡猾得紧。它们来无影去无踪，你人畜无害地走着路，全身心投入正在想着的事，脚面和脖子上已被种了数个红包。待发现时，它已远走高飞。你虽然很痒，倒也不至于勃然大怒。习惯了嘛。越是小生命，越拿它无可奈何。跳蚤、虱子、蚊子、苍蝇，乃至蚂蚁、癞蛤蟆，莫不如是。但它们又是人类最常遇到的生命。它们的身形、体量，决定了其数量和人类的距离。如果是一只脸盆大的蜘蛛，我还能容忍它在屋角织网吗？当然，它也钻不进来。亿万年前，茂密的原始丛林里或许有磨盘大的蜘蛛，小恐龙撞到蛛网上都挣不脱。时过境迁，生存条件已不再，身形不变小就没有出路。一只豆粒大小的苍蝇，飞过去就飞过去了。如果像拖鞋那么大，我肯定一棍子给它打下来。身形小，目标小，进可攻退可守，船小好调头。大动物消耗的能量多，容易饿死，又不便藏身，反而很少敢主动攻击人类。有这本事的已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哥斯拉只能是一个传说。

我在狮子山公园遇到一只虫子。想想挺有哲学意味。狮子山公园只剩一个空壳名字，如果有狮子，也应该像猫一样。别说，我还真看到了一只流浪猫，卧在树杈间警惕地打量我。我心说，好吧，就把你当狮子了。以“适者生存”概括这种情况似最准确，以造物主打盹了，或者怹的想法变了，硬让狮子变成猫，也都说得过去。以我个人喜好，用绝对功利的理论去描述它们的大与小，实在无趣。枯燥的日子里，我还是希望一个金刚在深圳街头现身。它走过深南大道，留下一个个巨大的脚印，汽车开过来都狠狠颠簸一下。在大鹏湾畔，它一脚踢飞一座烂尾楼。它在宝安区前进路上捏起一辆汽车，将其放在几公里以外的某个路口，后面的车堵得跟孙子似的，该车却少走了六个红绿灯。金刚凑近一座办公楼，眼珠子挡住窗户，楼里的小白领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金刚为什么一定要和这个城市为敌呢，它也许就是觉得好玩。它来串个门而已。

▲上钩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本土异物也可。《山海经》中记载的“玄蛇”，即古时生长在岭南群山中的蚺蛇。粗大如台柱，有剧毒，身体所接触的草木皆会变成黑色，随之枯萎。该物可直立行走，追人逐物，迅捷无比，据说见鲜花则停步不前，被称为“生性好淫”。今日深圳，已非昔日蛮荒烟瘴地，鲜花颇有一些，就让蚺蛇来观光吧。走在路上的人，抬头看见蛇吐信，低头又遇花盛开。想来挺有诗意。它们属于另外一种规则，穿越千年而来，虽暂时打乱这个城市严丝合缝的秩序，却也带来些许趣味。星球上的人类本已很孤独，都快得抑郁症了，就别再削减这些意外和惊喜了。

也许明天出门就遇到它们。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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