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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烈日和暴雨下
作者：王先佑 来源：《我的光辉岁月——深圳散文四十年》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17 人已围观
五
下午三点半，小韦清点了一下今天修好的小黄车，一共有46辆，再修4辆就能完成任务。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抓紧点，今天超额完成任务基本上不会有问题。上个月的最后一周，他俩每天都差不多超额维修十辆。虽然上面说多劳多得、超额维修有绩效奖，但4月份的工资还没到手，不知道公司的承诺能不能兑现，所以他俩决定先观望一段时间，先不急着赶进度。要不然，白忙乎一场可不划算。另外，如果超额维修太多，公司可能还会提高他们每天的定额任务量，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以前在工厂可没少遇到过。
四点钟，路上的人和车都多了起来。不时有人骑着小黄车从这里经过，停下来借维修点的打气筒给自己的车胎加气。修好的小黄车沿着岗头河边的栏杆排成一排，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不断有人过来问修好的车能不能骑。小韦一次次地告诉他们：这些车还没有上平台、没被激活，暂时还不能用。后来，他不得不从车胎包装箱上撕下一块纸皮，用大头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未验收、未激活，不可用。
小韦把这块纸皮用铁丝挂在位于打头位置的小黄车车把上。纸板有些小，小韦嫌它不够醒目，又从地上取一条刚换下来的自行车内胎，和纸板挂在一起。他看了看自己的创意，觉得比较满意，又回到细叶榕下接着修车。老大今天送过来的内胎型号不全，只剩下26、22寸两种规格，而很多车需要用到24寸的内胎，现在，他们只能从坏车里面挑车胎没坏的来修，这样，所花的时间就会更多一些。
“看那两个小孩，把你们的车骑走了！”刚过几分钟，旁边有人提醒小韦。他抬头望去，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正骑着两辆小黄车，在岗溪路的人行道上疾驰而去。小韦站起身，想了想，又叹着气蹲下来：“唉，又要多修两辆了！”
下午五点，小韦又清点了一次修好的小黄车，一共有52辆，他们决定今天就修这么多。小曾一辆一辆挨个儿为这些车子拍照、上传到系统，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着老大过来点数、验收了。老赵和小方又送来了十多辆坏车，看上去，那靠着马路栏杆停放的一长溜等待修理的小黄车比早上他们过来时看到的还要多。
看来，小黄车的维修速度果然赶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老赵和小曾商定，找到的坏车继续往这里送。这就意味着，小韦和小曾明天的上班地点，还是岗溪路的小黄车维修点。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小曾开始提前收拾材料和工具。小韦提着液压钳，在老赵他们找来的小黄车里寻找被加了私锁的车辆。私锁五花八门，有U形锁，有链条锁，也有那种比较原始的大铜锁。不管什么锁，小曾手上的液压钳都能对付得了：把锁的横断面放进钳口，逐渐加压，锁链就会被从中间剪断。老赵今天找来的车里，就有十多辆被上了私锁。其中有一辆，被人用一条一米多长的粗铁链拴上了，在处理这把锁时，小韦稍稍费了些力气。看到这条长长的铁链被剪断，旁边有人拍起了巴掌：“就是要这样对付那些上私锁的。他锁一辆，咱剪一辆，看谁更厉害！"被上了私锁的小黄车基本上都是好车，所以处理这样的车并不能算进小韦和小曾每天的任务量，但他们依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喂，那种单车怎么用啊，听他们说骑车还有红包。”一位大姐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摩拜，走过来请小韦帮忙。共享单车已经越来越深刻地影响到市民的生活，它们刚被投放到市场时，用户群体主要是年轻人和白领，但是现在，它几乎已经覆盖除了婴幼儿以外所有年龄段的人群，包括小韦眼前这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面相朴实的大姐。显然，她还不知道摩拜和ofo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她以为所有的共享单车都归同一家公司所有。小韦拿过她的手机，给她讲了摩拜和 ofo 的不同，教她怎样下载摩拜单车APP、注册、交押金。教到最后一步，大姐有了疑问。
“怎么还要充值？这种车不都是不要钱的吗？”
“骑车不要钱，老板赚什么？他们只有在搞活动时才会让你免费骑。你要是想少花钱，不如再下一个小黄车APP，小黄车经常搞活动。”
听到这话，大姐又欢天喜地地请小韦帮她下载小黄车APP。小韦把同样的流程重复了一遍，还手把手地教她怎样获取密码、怎样开锁。他不知道，再过几天，这位大姐会不会像很多人一样抱怨：满大街都是车，就是找不到好的。
十八点零五分，老大终于开着商务车来到岗溪路。协助他验收完车辆，小韦和小曾把修车工具、材料和换下来的废旧零件都搬上商务车，至此，他们一天的工作全部完成。虽然经历了烈日和暴雨，但这一天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小韦几乎每天都会用到的创可贴，今天竟然没派上用场。
这不过是普通的一天。但对小韦来说，这一天又有些特别：今天是他老婆的生日。老婆今晚申请不加班，小韦要亲自为她做一顿晚餐——自从干上小黄车修理员以后，小韦每天都比老婆下班早，这也是他愿意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背上背包，他跨上一辆小黄车，向着天安花园的方向骑去。小曾的目的地，则是坂田的雪象新村。起了一阵风，风的凉爽让小韦觉出了自己腰背上的酸痛。在从岗溪路右转到坂雪岗大道时，小韦看见一辆没了后轮的小黄车被人丢在路边的花坛里。他的脑海里又冒出那个熟悉的问题：要是哪一天小黄车不再需要维修了，或者ofo公司倒闭了，他该再去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他摇摇头，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遥远，便在脚下多用了些力气，继续赶路。
2017年5月
选自《宝安日报·打工文学》2017年7月23日
选自《宝安日报·打工文学》2017年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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