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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关:第三章 李改梅

作者:郭海鸿 来源:《过关》 责任编辑:yangxu1985 2023-11-10 人已围观

李改梅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不想给人添麻烦,看到男人确实不行了,一会送去医院,一会回来卧床,她担心哪天会在这个屋子里断气,怕人家有忌讳,便主动找到了房东,跟他说明情况。

房东听她说完,手一挥,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们不管这些吉利不吉利,你们能住在我这里,帮我管了十七八年房子,就是吉利的!

李改梅听得心里热热的,千谢万谢从房东家出来了。路上,她对自己说,房东如此信任我们,一定要对得起人家,不能把人家的屋子搞脏了,哪天不行了,断气也要断到外面去。

老房东担心她没领会全意思,当晚又叫孙子大老远开车过来,亲自登门,看望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胡,给他们送了一大堆东西,有吃的、用的,还塞了一个大红包。总之,就是让他们安心。

刚来黄贝岭的那两年,李改梅夫妇跟着老乡们住过铁皮屋,十几个人合租过一个房子。随着时日增长,他们有了些口碑,熟悉的人多了起来,各方面的条件也在随之改善。

他们与老村长的相识,注定是一次深刻影响未来的遇见。李改梅夫妇无数次跟别人说起,以消除大家对他们落脚黄贝岭的疑问,可是越说别人越难以置信。

他们口里的“老村长”是本地人,别人这么叫,他们也这样叫,总之他们认识的时候,老人家就不在村里上班了。

记得那天,李改梅夫妇骑着三轮车在兜街,老胡骑车,她坐在车厢里。这样出来兜街,是实在没有电话打来时,主动出去捞一捞活计。在一个十字巷子口,老胡没抓好把手,几乎就要与一辆轿车迎面撞上了。李改梅跳下车来,一双手死死拉住车厢,就差一个手指的距离时,三轮车和轿车都停了下来。好险啊,李改梅惊恐万分,夫妻俩都直愣在那,等待车里会走下什么人来。惊恐之余,李改梅心里极速思谋,该如何应对对方可能的各种出击。要对骂,要动手,要耍赖,她都必须做出反应,因为他们家这个男人,实在没有那份胆。在黄贝岭混,他们没少遭人欺负,没少遇到凶险时刻,都少不了她对现场霸气的掌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轿车里的人并没有下来,围观的人有些不耐烦了,叽叽喳喳起哄。轿车缓缓地退了几米,然后避开三轮车,往前开走了。

“妈的!”老胡狠狠地骂了一句,箭一样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放开脚刹,准备前行。

李改梅往他头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嘲讽道:“人一走,你就嘴硬了?有本事刚才骂呀!”她嘴上这样讽刺他,当然不会希望他真的与人斗架、逞强,她要的是平安,不是打打杀杀。在广东的胡家冲人多,可被抓进牢里的也不少,有的还被枪毙了,她不要那样的结局。

就在夫妻俩拌嘴的当儿,没开出多远的轿车又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下一个人来,朝着夫妻俩喊话:“喂!喂!你们过来!你们过来!”那人声音洪亮,但是普通话不标准,本地口音很浓。

眼看绕过去的杀机又再现了,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都希望对方拿主意到底要不要过去?过去,就是迎战,没什么好果子。

僵持了三分钟之久,老胡突然牛起来,狠狠把车刹踩下去,跨下座架,对李改梅说:“你不过去,等着我。”嘴巴朝车厢努了努,那里有一把长刀,是他们从胡家冲带出来的,压在板子夹层,作为夫妻俩的防身武器。李改梅心领神会,但她不想让老胡一个人过去,她不要用这把刀,她要陪着他。

那是一个矮胖的男子,五十七八岁的模样,远远地朝他们露出了微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说不清道不明,李改梅突然感到不好意思,好像刚才所有的防备,所有思谋过的应对办法,都属于小人之心。

她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而且几乎没有错过。她半开玩笑说过无数次,这辈子除了看错了老公,再没看错一个人。

那天,在黄贝岭的小巷道里,她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一个好人。如果那时她手里拿着刀或握着枪,她一定会当着他的面扔得远远的,就像电影里敌人缴械投降一样。

这个男人就是当地人口中的“老村长”。其实他还不老,因为心脏不好,早已没在村里上班了。他把李改梅夫妻俩叫住,是要跟他们商量,他们家刚刚搬到别处居住了,空出一栋五层的房子,请他们去打扫卫生,清理废旧家杂。

“要多少工钱你们直说,时间不急的,三两天搞好它。”带他们看过房子后,老村长说。

“不要工钱,怎么能要工钱?我把您这些旧家具收了,把卫生搞好就是。”老胡道。

这是老胡的规矩,看上了旧家具,如果价值等同或者相差不远,他会做个人情,拿出置换、互送的决定。有些人领情,有些人不领情,有些人不仅不给工钱,还要讨价还价,不仅要你给旧货的钱,还要占你的便宜,把卫生给他做了。

“那不成。旧家具送给你们,这不是条件。楼层多,也脏,你们两个人不一定搞得完,还得找帮手,不要钱怎么行呢?”老村长笑道,显然他对所需要的劳动投入和市场成本了然于心,不想亏待别人。

“再说吧。”老胡道,摆出了他逐渐养成的旧货老板的架子。他主要是来看货的,清洁是次要之事。

老村长显然被老胡幽默的表情逗乐了,说:“那行,听你的。”

一栋五层楼,十套房子,再加各个廊间楼梯,花了四天才搞下来,夫妻俩做得非常彻底,可谓是纤尘不染。老胡也把能整能修的沙发、橱柜,包括鞋架、衣帽架都弄好了,把它们一批批送到了旧货店,有的路上就被别人看上,直接给了新的主人。

老村长带了老婆和儿子儿媳来验收,一家人赞不绝口。老村长的老婆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有修养有福气的人,慈眉善目,说话轻声细语,李改梅感觉特别亲切、投缘,她觉得跟他们说说话,再辛苦都值得。

村长给他们工钱,老胡还是推辞,老村长板起脸孔,生气道:“推来推去不好,人要实实在在,出门就是要挣钱,劳动就要讲报酬,你们老是说不收工钱,这就是不实在,我还不放心哪。”

老村长的诚意不容置疑,李改梅微笑着鼓励老胡,那就收下吧!

后来,彼此熟了,老村长跟他们聊起,若是那天他们继续坚持不收工钱,他就不会把房子装修的监工交给他们,也不会把房子的出租管理交给他们,当然,也就谈不上有后来的交往了。他坚持的是一个道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正当的钱你都不要,那就令人生疑,难以产生信任。

李改梅觉得有道理得很,这个观念,在胡家冲她是听不到的,胡家冲人只管自己得便宜,哪管你吃亏不吃亏。

老胡一直都念念不忘,与老村长的交往,实际上取决于李改梅最后的鼓励,“那简直是神来之笔。”

房子清理干净了,老村长要把整栋楼粉刷一遍,重新维护。这是深圳经济特区建立不久,村里统一规划建造的楼房,每家一栋,现在大部分原村民购置了新房,一家家搬走了,这些楼房也成了出租屋。装修工班已经找好了,老村长请老胡夫妇负责监工,每天来看看,有问题随时处理。

因为儿子女儿都在香港,老村长夫妇要过去住一段时间,在那里养病。

房子搞好了,老村长又给了他们一个活计,帮他把屋子租出去,出租九套,让他们自己挑一套住,免租金。

李改梅吓了一跳,哪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住上这样的楼房。他们每天在黄贝岭的楼群里兜兜转转,但从来不敢问津。他们舍不得花这个房租,出门在外,能省就省,他们不会把钱浪费在吃的住的上面,要说败家,那就是真正的败家。

老村长不容分说,让李改梅夫妇俩住进来。一来他们住得远了,没有精力来管理;二来他自己身体不好,老两口经常要去香港陪孩子呀、看病呀,没办法再操心这些事情。李改梅夫妇俩要是能答应下来,也是帮他们的忙。老村长的要求很简单,除了看好房子,挑选好租客,管理好水电安全外,其他事情不用管,平时该干吗还干吗,保证不干涉他们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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