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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布吉模式”：首开全国农产品流通体制市场化改革先河
作者：唐学逵、张子锋 来源：《敢闯敢试 : 改革开放以来深圳创造的全国“率先”》 责任编辑：xiangwang 2023-01-18 人已围观
1988年8月，经深圳市政府批准，深圳市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有限公司成立。1989年10月深圳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正式开业，标志着“企业办市场、市场企业化”的“布吉模式”横空出世。
对此，媒体作了许多报道，如《深圳商报》1994年3月21日的《“布吉模式”：为菜篮子工程构筑辉煌》。学术界进行了相关研究，如著名经济学家罗必良等编著的《市场化进程中的组织制度创新——“布吉模式”的创新价值及其对中国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启示》（广东经济出版社1999年版）；王朝辉撰写的《从“布吉模式”崛起看我国农产品流通企业扩张形式变化》（《农场经济管理》2008年第3期）等。这些报道和研究，都充分肯定了“布吉模式”的开创性意义。
我时任深圳市农产品批发公司（深圳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前身）总经理，对公司的成立和批发市场的建立比较了解。我们公司当时是一个由7家国营企业集资兴办的股份制公司。公司的员工们都说，当时主管深圳商贸工作的副市长李广镇是设立农批公司、兴办布吉市场的主要决策人。
“其实，市政府早在1987年就想办一个农产品批发中心。”李广镇在20世纪90年代接受记者来访时说：“因为深圳经济发展很快，人口增加也很快，当时人口已逾百万。民以食为天。那时光靠深圳‘菜园子’生产已远远不够，还必须像香港那样办农产品批发市场，把全国的优质农副产品吸引到特区市场进行交流，这样才能保障供给，满足深圳居民不断增长的‘菜篮子’的需求。”
深圳特区1984年放开物价后，一直实行“以市场调节为主”的方针。当时，深圳自发形成了水库、大头岭、园岭等若干个零星的小型农产品批发市场。由于占街为市，缺乏必要的设施，更无规范化的管理，导致批发价格无法控制，偷税漏税、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等违法行为时有发生。1988年，许多省市突然刮起一阵“抢购风”，这股“风”刮到深圳，把市场上的蔬菜、大米及一些农产品的价格刮上了天：1斤大白菜要卖10元钱，而时鲜的荷兰豆，每斤卖20元！
更令人难忍的是，园岭批发市场就设在居民区的楼群中，且不说熙熙攘攘的早市影响市民休息，单是满地腐菜烂叶散发的臭气，就足以熏得人头昏脑涨。而木头龙批发市场占了半条街，早晨8时前交通严重堵塞，那些坐公共汽车上班的人常因塞车而迟到。
农民进城卖菜难，职工下班买菜亦难。环境脏乱，交通堵塞，市场无序，再加上暴涨的物价——“菜篮子”衍生的矛盾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
“所以，市里决定成立农产品批发公司，兴办布吉市场，并把它当作‘菜篮子’重点工程，当作为深圳市民办的一件实事来抓。”李广镇在采访中回忆当年情景，“搞批发市场，传统做法是由国家投资，政府既要给地，又要给钱。当时完全靠市里财政拨款是不可能的，因为深圳靠政策起家，有点钱，还要投入能源、交通和基础设施建设。何况完全由国家包揽下来，市场也不一定办得好。所以，我们只得另辟蹊径，采取以国营专业公司为主、有关企业参加的办法集资办市场。”
在市政府的决策和组织下，由市果菜公司、食品公司、水产公司、财贸实业开发公司、广深铁路对外服务公司、深圳农贸中心和市社会劳动保险公司共同投资成立市农产品批发公司，由公司负责筹建和管理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市政府拿出200万元垫底作为平整土地费用，每家股东单位投资100万元，再向保险公司贷款700万元，较好地解决了建设资金问题，深圳市农产品批发公司应运而生。
有了资金，布吉市场便于1989年2月破土动工。为了抓紧批发市场的建设，我让副总经理林家宏去抓贸易和财务，自己上工地抓市场基建。工程进行了8个月，我就在工地干了8个月，两次累得胃出血，依然放心不下工程进度。
布吉市场当年5月封顶之后，农批公司学习特区卖楼花的经验，立即开始向批发商们推销市场交易栏的档位。租金十分优惠，租用年限愈长，价钱愈便宜。租赁对象也从国营、集体放宽到私营、个体户。
然而，批发商最初的反应并不热烈。他们担心布吉交通不便，通信不畅，生意难做。我心急如焚，意识到批发商就是我们公司的“上帝”，如果我们不把批发商作为服务对象，农批公司就注定会失败。因此，我在公司上下提出急批发商之所急，想批发商之所想，千方百计为批发商提供优质服务的口号。
商场如同战场，做生意需要及时传递信息。农批公司尽管资金紧张，仍拿出70万元安装电缆，又拿出100多万元在市场安装了300部长途直拨电话供批发商使用。进场交易的批发商必须办理工商注册登记，领取营业执照。我们在市政府支持下，请工商所进场办理执照，并采取了边营业、边办照的变通措施。批发商绝大多数是外地户口，我们公司就代他们办理暂住证。有的批发商带着老婆孩子，农批公司不仅提供部分临时宿舍，还同附近的草埔小学联系，让批发商的孩子就地上学，及时受到教育……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办到的都尽量办了。与此同时，我们公司的几位老总和市场经理又纷纷“三顾茅庐”，向批发商们进行说服动员。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布吉市场尚未开业，第一批70多家批发商签订了交易栏租赁合同。不久，浙江萧山市一位副市长在布吉拍板，率先租下二楼两个交易栏，推销著名的萧山萝卜干；江西赣州一个拥有10万亩良田的农场，也租下档位销售如今名噪鹏城的江西丝苗米。
1989年9月16日，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开业前夕，副市长李广镇主持召开了深圳市场工作领导小组和有关单位负责人座谈会，就布吉市场有关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后来，市政府办公厅把这次会议纪要作为51号文件下发，该会议纪要指出：“将于10月份开业的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是我市目前最大型的农产品批发交易场所，它对繁荣特区经济，为特区市场提供丰富的农产品货源，沟通南北物资交流、出口创汇提供良好的条件。”会议纪要还对布吉市场的经营方针、租赁对象、市场管理、市场收费、工商登记等作了明确规定，指出：“过去特区内临时设立或自发形成的果、菜、鱼、禽、蛋等批发市场（除福田蔬菜批发市场外），场地狭窄，分散经营，影响市容卫生，阻碍交通，均应在布吉批发市场开业后予以撤销，原经营单位符合条件的可迁入布吉批发市场继续经营。”
这次会议对农批公司来说等于给了一把“尚方宝剑”和一盏指路明灯，密布在布吉市场上空的招租阴霾一扫而空，前来租赁档位的批发商络绎不绝。市场开业当年，全国有24个省市进场设点，共出租档位420个，占市场交易栏的70％。农批公司当年收入租金1790万元，占总投资的81％；到1990年上半年，累计收入租金2600万元，已超过投资总额。
布吉批发市场率先闯出“企业办市场、市场企业化”的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之路，被业界誉为“布吉模式”。作为国有流通企业，发挥了调剂市场余缺、平抑物价的主渠道作用。市场开业第二年（1990年），就使深圳蔬菜价格下降17％，水果价格下降14％。后来，有关部门以布吉市场蔬菜批发价为准，限定零售价格的涨幅，有效地抑制了菜价。连续10余年，布吉市场年交易量、年交易额位居全国同业首位。
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作为国家级中心批发市场和深圳市菜篮子重点工程，多年来，在本土少有农产品生产资源的条件下，为深港居民提供优质安全农产品，不但满足了深港两地居民的菜篮子所需，还辐射到整个华南乃至全国，并与东南亚、欧美等海外市场建立了频繁的贸易往来，成为中国最大的农产品集散中心、信息中心、价格指导中心和转口贸易基地之一。我们公司后来陆续投资经营管理超过35家大型农产品交易市场，形成了全国性农产品流通网络。我们还充分挖掘和发挥批发市场商品集散、价格生成、信息发布、标准化建设、商品促销、服务引导、产业带动等七大功能，构建“批发市场+基地+农户”等多种农业产业化发展新模式，直接控制或间接引导上百万亩果菜基地的生产，带动200多万农户进入市场，并带动加工、运输、仓储、劳务等上下游产业的发展，实现了“建一座市场、富八方群众”的目标。
由于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在全国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保障深港菜篮子供应、价格稳定和食品安全方面作出的突出贡献，被商务部评为新中国成立60周年带动地方经济发展“十佳突出贡献市场”，被评为“深圳30年商业十佳功勋企业”，并入选深圳经济特区30年100件大事之一。
口述者：唐学逵，时任深圳市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整理者：张子锋
对此，媒体作了许多报道，如《深圳商报》1994年3月21日的《“布吉模式”：为菜篮子工程构筑辉煌》。学术界进行了相关研究，如著名经济学家罗必良等编著的《市场化进程中的组织制度创新——“布吉模式”的创新价值及其对中国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启示》（广东经济出版社1999年版）；王朝辉撰写的《从“布吉模式”崛起看我国农产品流通企业扩张形式变化》（《农场经济管理》2008年第3期）等。这些报道和研究，都充分肯定了“布吉模式”的开创性意义。
我时任深圳市农产品批发公司（深圳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前身）总经理，对公司的成立和批发市场的建立比较了解。我们公司当时是一个由7家国营企业集资兴办的股份制公司。公司的员工们都说，当时主管深圳商贸工作的副市长李广镇是设立农批公司、兴办布吉市场的主要决策人。
“其实，市政府早在1987年就想办一个农产品批发中心。”李广镇在20世纪90年代接受记者来访时说：“因为深圳经济发展很快，人口增加也很快，当时人口已逾百万。民以食为天。那时光靠深圳‘菜园子’生产已远远不够，还必须像香港那样办农产品批发市场，把全国的优质农副产品吸引到特区市场进行交流，这样才能保障供给，满足深圳居民不断增长的‘菜篮子’的需求。”
深圳特区1984年放开物价后，一直实行“以市场调节为主”的方针。当时，深圳自发形成了水库、大头岭、园岭等若干个零星的小型农产品批发市场。由于占街为市，缺乏必要的设施，更无规范化的管理，导致批发价格无法控制，偷税漏税、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等违法行为时有发生。1988年，许多省市突然刮起一阵“抢购风”，这股“风”刮到深圳，把市场上的蔬菜、大米及一些农产品的价格刮上了天：1斤大白菜要卖10元钱，而时鲜的荷兰豆，每斤卖20元！
更令人难忍的是，园岭批发市场就设在居民区的楼群中，且不说熙熙攘攘的早市影响市民休息，单是满地腐菜烂叶散发的臭气，就足以熏得人头昏脑涨。而木头龙批发市场占了半条街，早晨8时前交通严重堵塞，那些坐公共汽车上班的人常因塞车而迟到。
农民进城卖菜难，职工下班买菜亦难。环境脏乱，交通堵塞，市场无序，再加上暴涨的物价——“菜篮子”衍生的矛盾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
“所以，市里决定成立农产品批发公司，兴办布吉市场，并把它当作‘菜篮子’重点工程，当作为深圳市民办的一件实事来抓。”李广镇在采访中回忆当年情景，“搞批发市场，传统做法是由国家投资，政府既要给地，又要给钱。当时完全靠市里财政拨款是不可能的，因为深圳靠政策起家，有点钱，还要投入能源、交通和基础设施建设。何况完全由国家包揽下来，市场也不一定办得好。所以，我们只得另辟蹊径，采取以国营专业公司为主、有关企业参加的办法集资办市场。”
在市政府的决策和组织下，由市果菜公司、食品公司、水产公司、财贸实业开发公司、广深铁路对外服务公司、深圳农贸中心和市社会劳动保险公司共同投资成立市农产品批发公司，由公司负责筹建和管理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市政府拿出200万元垫底作为平整土地费用，每家股东单位投资100万元，再向保险公司贷款700万元，较好地解决了建设资金问题，深圳市农产品批发公司应运而生。
有了资金，布吉市场便于1989年2月破土动工。为了抓紧批发市场的建设，我让副总经理林家宏去抓贸易和财务，自己上工地抓市场基建。工程进行了8个月，我就在工地干了8个月，两次累得胃出血，依然放心不下工程进度。
布吉市场当年5月封顶之后，农批公司学习特区卖楼花的经验，立即开始向批发商们推销市场交易栏的档位。租金十分优惠，租用年限愈长，价钱愈便宜。租赁对象也从国营、集体放宽到私营、个体户。
然而，批发商最初的反应并不热烈。他们担心布吉交通不便，通信不畅，生意难做。我心急如焚，意识到批发商就是我们公司的“上帝”，如果我们不把批发商作为服务对象，农批公司就注定会失败。因此，我在公司上下提出急批发商之所急，想批发商之所想，千方百计为批发商提供优质服务的口号。
商场如同战场，做生意需要及时传递信息。农批公司尽管资金紧张，仍拿出70万元安装电缆，又拿出100多万元在市场安装了300部长途直拨电话供批发商使用。进场交易的批发商必须办理工商注册登记，领取营业执照。我们在市政府支持下，请工商所进场办理执照，并采取了边营业、边办照的变通措施。批发商绝大多数是外地户口，我们公司就代他们办理暂住证。有的批发商带着老婆孩子，农批公司不仅提供部分临时宿舍，还同附近的草埔小学联系，让批发商的孩子就地上学，及时受到教育……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办到的都尽量办了。与此同时，我们公司的几位老总和市场经理又纷纷“三顾茅庐”，向批发商们进行说服动员。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布吉市场尚未开业，第一批70多家批发商签订了交易栏租赁合同。不久，浙江萧山市一位副市长在布吉拍板，率先租下二楼两个交易栏，推销著名的萧山萝卜干；江西赣州一个拥有10万亩良田的农场，也租下档位销售如今名噪鹏城的江西丝苗米。
1989年9月16日，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开业前夕，副市长李广镇主持召开了深圳市场工作领导小组和有关单位负责人座谈会，就布吉市场有关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后来，市政府办公厅把这次会议纪要作为51号文件下发，该会议纪要指出：“将于10月份开业的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是我市目前最大型的农产品批发交易场所，它对繁荣特区经济，为特区市场提供丰富的农产品货源，沟通南北物资交流、出口创汇提供良好的条件。”会议纪要还对布吉市场的经营方针、租赁对象、市场管理、市场收费、工商登记等作了明确规定，指出：“过去特区内临时设立或自发形成的果、菜、鱼、禽、蛋等批发市场（除福田蔬菜批发市场外），场地狭窄，分散经营，影响市容卫生，阻碍交通，均应在布吉批发市场开业后予以撤销，原经营单位符合条件的可迁入布吉批发市场继续经营。”
这次会议对农批公司来说等于给了一把“尚方宝剑”和一盏指路明灯，密布在布吉市场上空的招租阴霾一扫而空，前来租赁档位的批发商络绎不绝。市场开业当年，全国有24个省市进场设点，共出租档位420个，占市场交易栏的70％。农批公司当年收入租金1790万元，占总投资的81％；到1990年上半年，累计收入租金2600万元，已超过投资总额。
布吉批发市场率先闯出“企业办市场、市场企业化”的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之路，被业界誉为“布吉模式”。作为国有流通企业，发挥了调剂市场余缺、平抑物价的主渠道作用。市场开业第二年（1990年），就使深圳蔬菜价格下降17％，水果价格下降14％。后来，有关部门以布吉市场蔬菜批发价为准，限定零售价格的涨幅，有效地抑制了菜价。连续10余年，布吉市场年交易量、年交易额位居全国同业首位。
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作为国家级中心批发市场和深圳市菜篮子重点工程，多年来，在本土少有农产品生产资源的条件下，为深港居民提供优质安全农产品，不但满足了深港两地居民的菜篮子所需，还辐射到整个华南乃至全国，并与东南亚、欧美等海外市场建立了频繁的贸易往来，成为中国最大的农产品集散中心、信息中心、价格指导中心和转口贸易基地之一。我们公司后来陆续投资经营管理超过35家大型农产品交易市场，形成了全国性农产品流通网络。我们还充分挖掘和发挥批发市场商品集散、价格生成、信息发布、标准化建设、商品促销、服务引导、产业带动等七大功能，构建“批发市场+基地+农户”等多种农业产业化发展新模式，直接控制或间接引导上百万亩果菜基地的生产，带动200多万农户进入市场，并带动加工、运输、仓储、劳务等上下游产业的发展，实现了“建一座市场、富八方群众”的目标。
由于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在全国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保障深港菜篮子供应、价格稳定和食品安全方面作出的突出贡献，被商务部评为新中国成立60周年带动地方经济发展“十佳突出贡献市场”，被评为“深圳30年商业十佳功勋企业”，并入选深圳经济特区30年100件大事之一。
口述者：唐学逵，时任深圳市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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