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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鹏坐看云卷云舒

作者:金克巴 来源:《我的光辉岁月——深圳散文四十年》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17 人已围观


大约六百年前,大鹏半岛上的渔民极有可能曾经与郑和的船队不期而遇。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是,咱们大明的船队规模宏大,十分壮观,一时百舸争流,千帆竞发。那是人类在大海上写下的瑰丽的诗章。郑和第一次下西洋,所率的船队共有各类船只208艘,船上共有27800人。其中有62艘是当时名副其实的大宝船,长151.85米,宽61.56米。郑和下西洋,是15 世纪发生在东方的伟大的航海事件。事隔半个多世纪之后,西方才出现另一次备受瞩目的航海事件,哥伦布航行美洲,而后者第一次航海,仅有3条船和90余人。

据嘉庆《新安县志》记载:“凡使外国者,具太牢祭于海岸沙上,故谓辞沙。"每当其时,朝廷的使臣都要在岸上向海神祷告,祈求神明启示,得吉,才好安心启航。我突发奇想:在大鹏天后宫周边的沙滩上,也曾经举行过隆重庄严的“辞沙”大典。

妈祖不仅是庇护航行的神祇,还是海防和海战的庇护神,因此每一处重要的海防军事设施附近几乎都可以看到天后宫庙。大鹏天后宫位于大鹏所城的西门内。曾经的海防将士,也许正是在他们虔敬的妈祖的激舞之下,奋勇杀敌,坚决捍卫我们的海疆,守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到大鹏新区,不可不到大鹏所城去走一走,抖去繁华都市的仆仆风尘,去感受一下历史的气息。
 
广东沿海一带,自古以来就饱受海盗侵扰之苦。据《汉书》记载,东汉永初三年(109年)七月,海盗张伯路等侵犯沿海九郡,朝廷派遣庞雄率兵征讨。自此,朝廷对海盗用兵频频见载于史册。

大鹏守御千户所城,简称“大鹏所城”,位于大鹏半岛东侧的大亚湾畔,是明朝卫所制度的产物。洪武初年,平章廖永忠和参政朱亮祖挥师南下,一举平粤,朱元璋令朱亮祖镇守广东。自此,南粤大地也纳入明朝的卫所防御体系,又于咽喉要地设置了若干卫所。大鹏守御千户所城始筑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为广州左卫千户张斌所修筑,它跟同期修建的东莞守御千户所城同属南海卫。大鹏所城营建之初:周回一百二十五丈六尺、高一丈八尺,城墙呈梯形,下宽一丈四尺,上宽六尺,有一千一百个城蝶,城池三百九十八丈、宽一丈五尺、深一丈。其后,迫于形势,大鹏所城的防御范围之内又增设五处墩台,分别是野牛墩、大湾墩、旧大鹏墩、水头墩、叠福墩。大鹏所城现存完好的还有三面城门,而城池已经被沧桑的岁月抚平。

大鹏所城为守护海疆而生,它果真不负众望,在历史长河里屡屡抵御住来犯之敌。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深圳,人们只当它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其实大鹏所城和无数用鲜血捍卫这片山海的人,早就赋予了它深厚的历史底蕴。

穿过大鹏所城,来到龙头山西麓,我要去谭公庙拜谒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我甚至不确定当他的生命凝结成永恒的时候,他是否已经年迈体衰,反正大家都尊称他"谭公"。除了年齿,我更愿意把尊称理解为是对其芬芳品德的仰慕,而我眼前的谭公庙,就是人们发自肺腑的永久纪念的处所。

我检索过俞大猷的生平轨迹。隆庆三年(1569年),海盗曾一度将广州和福建两地搅得鸡犬不宁。澄海知县屈节辱命,守备李茂才以身殉职,朝廷急调俞大猷暂率广东兵前去征讨。隆庆五年(1571年),广西黄朝猛、韦银豹作乱,俞大猷再次披挂上阵前去裁乱。大鹏所城大部分官兵都随俞大猷出征。如此说来,谭公之死当在是年。

一直以来,防守严密的大鹏所城让倭寇无从下手。打探到大鹏所城当前的防守力量十分薄弱,攻城抢掠的绝佳时机已经到来。尤其是在一个凉飕飕的冬夜,寒冷和黑暗增加了突袭得手的把握,倭寇的狼子野心再也按捺不住。出发前,倭酋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手中的倭刀,他狞笑着一挥手,却没发出声,其实他心里也没个底,不知此番前去,是索命还是送死。

大鹏半岛安卧在山海之间,俨然是夜色里的漱石枕流的巨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远处的海岸是大海的嘴唇,海浪像舌头一般发出低沉的呢喃。自从大鹏所城的将士大多随总兵俞大猷出征,谭公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白天,他在面朝大海的高坡上坐看云卷云舒。谭公,你也有看云的闲情逸致啊!谭公不言,只是一笑,与他相处,总让人饮醇自醉。他看惯世事,端的满是智慧,偏不改一副古道热肠。他的睡眠很浅,不是一直很浅,而是自打大鹏所城将士远征之后。他时常在夜里竖起耳朵,既为生养自己的这片水土在夜里发出的熟悉声音,譬如屋旁大树上的枯枝终于回馈脚下的根发出舒畅的响声,也为黑夜里不易为人所察觉的诡异声息,后者也许意味着突如其来的劫难。

大批倭寇正从较场尾海滩登陆,拿着刀枪,扛着攻城云梯,黢黑的夜色对他们是最具煽动力的蛊惑。谭公此时惊觉情况不妙,想脚底板儿抹油绝对来得及,只是他的字典里没有“逃跑”的字眼。他心里满是乡亲们那熟悉的面孔,一直以来,只有在他们中间他才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核心。他一路拔足狂奔,没过多久就跑到所城里颇有人望的康寿柏舍人家,重重地拍响大门。由康舍人领导的一场对敌持久战旋即展开。在接下来的四十多天里,攻与守,在所城不断上演。绝望像大海的水,一点点地没过倭寇的头顶,让他们慢慢沉坠到幽邃的深海。是谭公拯救了全城百姓,可是在激战中,稍纵即逝的生的机会决绝地弃他而去。为了铭感谭公舍己救人的美德,人们在他倒下的地方建起一座庙,世世代代向他顶礼膜拜。

山海胜地的大鹏,也是一个将星闪耀的地方,除了赖氏一门五将,还走出了刘起龙将军。走,我且去探访赖恩爵将军的府第。

“振威将军第”大门紧闭,在等待游人到来和开启。门上五个金光闪闪的楷书金字,据说出自道光皇帝御笔。能得到皇帝赐字,在当时一定是至高无上的荣光。只是试想:赖恩爵将军一生戎马腔悠,大概很难在府中安享半日清福。

早在17世纪初,一个名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幽灵就进入南亚,随后鬼头鬼脑地来到我们这个令强盗垂涎欲滴的古老国度。曾几何时,东印度公司派出植物猎人深入中华腹地,妄图将最好的茶树引入到它在南亚的殖民地。虽然名为公司,其实差不多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侵略和殖民集团。套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它"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它所到之处,就给当地带去鸦片和战争。就那样,谋财与害命,曾经让大英帝国的国旗上污渍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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