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与深圳都市文学

期待转型：深圳都市文学集体发力
就深圳都市文学而论，作家通过人物的行为来表现深圳人与现代都市文明既相容又不相协调的矛盾心理和尴尬处境，代表性小说中的那些主人公蹒跚归蹒跚，趔趄归趔趄，但毕竟从愚昧走向了文明。从形而下论之，他们的爱情、追求是艰难的，显示着现代性的必然遭遇；小说所描述的人物身上的原始性不仅启示人类对本性的回归，而且在实际呈现方式上带有鲜明的时代性真诚。因此，新都市小说的原始性虽然比较粗糙，却获得了人们的欢迎，并期望它们不断地抛弃那些由于自身文明程度较低所带来的表层追求，而着力于表现那种足以贯通人类起始状态和终极状态的大气魄大境界。

在现代人的生存视野中，形而上的内涵已被荡涤殆尽，眼前闪烁着的只是现时激烈的生存博弈的影像。在这种情形下，困惑、怀疑、焦虑便纷至沓来。深圳特区文学将现代都市人贫乏、琐屑、卑微的生存状态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由于传统信仰和组织纽带对人的束缚力量减弱，个体获得前所未有的活动空间。深圳特区文学在失去传统精神价值庇护的同时，也获得自我发展的绝好时机。个体在都市生活中对金钱、物质、地位、性的追逐，以及对一己生命的探求，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厌恶都市却又离不开都市，用“乌托邦”打击“现代性”，用马车撞击汽车，用牛粪嘲弄香水，同时不忘记享受“现代性”、汽车和香水的好处，成为当代都市文学这枚硬币的两面。

深圳都市文学已经由萌生期的雏形发展成有内涵和外延的文学形态，并为我们展示具有强烈现代精神和鲜明时代特色的文化美学倾向。深圳都市文学虽然也反映生存于都市中的人们精神、肉体上的痛苦和迷惘，但更多的是他们对现代化的追求与向往，观念上的更新与改革。它不再将都市当成格格不入的语境，而是作为一种身心享受和令人愉悦的生态环境。不必讳言，深圳的都市文学就叙事领域而言尚不够宏阔，满足于个人私密心理感受的“身边”题材或“小叙事”较多，当然这部分作品对于深圳都市文学的生态构成也是必要的。反映深圳改革开放宏阔历程、艰难拼搏和壮美图景的“宏大叙事”较少，颇具思想和审美穿透力、可以震撼国内文坛的扛鼎之作更是匮乏。相当多的作品缺乏一种囊括“家事国事天下事”“心事浩茫连广宇”“上穷碧落下黄泉”，进而打通历史与现实、本土与世界的宏伟与深刻。

应该清楚地认识到，中国当代真正的都市文学时代还远未到来，强大的农业文明及其文学表现形态还顽固地统治着中国文坛。尽管中国的都市文学写作已有了巴金、茅盾、老舍、钱锺书、张爱玲、刘呐鸥等代表性作家，但由于历史的、民族的、文化的因素，中国当代都市文学尚未全方位、立体化地站立起来，可能只是躯体站立了起来，但骨髓和灵魂还不具备真正的都市精神。现在进入人们视野的都市文学，基本上还是以农业文明抵触工业文明，以传统文化抗衡现代文化，后者较之前者还远未被我们的作家们所认同、所接纳，它仍然处于被质疑、被嘲讽、被否定的尴尬地位。从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的获奖作品来看，绝大多数仍是描写乡村的题材，这就充分印证了笔者的观点。文学是人学，无论到什么时候，“人”都是文学永恒的主题。无论是都市题材还是其他题材，任何好的作品都要以关注人性为旨归。都市虽然让人眼花缭乱，但它为文学展示复杂人性提供了复杂环境。欲望是人性的枷锁，在各种欲望面前，人性表现得尤其复杂。都市是人性表演的大舞台，一切丑恶的、美好的、纯真的、虚伪的都在这里表露无遗。所以无论都市表面多么浮华，多么诱人，文学一定要透过表象去寻找人性上的根源，深刻挖掘人性的本质，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不朽的杰作。

21 世纪的深圳都市文学，应该在灵魂深处完成一个至关重要的转型，勇于担任中国都市文学的先行者，充分认识都市对于中国现代化建设的重要意义，用文学的形式给以正面的表述。要从建设的角度，努力构筑全新的都市文学景观。事实上，都市文明是引领十三亿中国人民走向幸福彼岸的必然趋势。作家不应该老是以“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心态整合都市题材，而应该与生活同步，甚至走在生活的前面，以敏锐的眼光、清醒的头脑，对能够将国家民族从落后愚昧的农业文明引领至先进、现代境界的都市文明，给以本质的正面表现，创作出颇具都市文学气息的、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都市文学有着不同意义的新都市文学。当然，建设新都市文学不等于排斥批判和质疑，对于城市化进程中的不良因素，批判和质疑将会更好地推动它的历史进步。全球化语境下的中国都市与都市文化迅猛发展，市场经济所呈现出来的正面的、负面的乃至正负杂糅的文化效应，都市的变化万端乃至光怪陆离，必将使已经趋于繁荣的新都市文学更加异彩纷呈。

综上所述，都市文学作为一种独特的话语形式，是一个具有很强包容性和整合性的开放体系，作为时代精神在文学上的必然选择，在当下社会文化语境中，都市文学的前景无疑是广阔的。都市文学面向世界潮流的现代化进程与加强都市文学走向世界基点的民族化进程，这种双向发展的辩证运动，是推进包括新都市文学在内的文学流派、种类不断发展的理论依据和巨大动力。在全球化语境下，深圳都市文学只有保持和发扬自己既紧贴现实又与现代化前景贯通的文学个性，根据自己所面临的城市文化发展的要求，在审视自身发展轨迹的同时，大胆“拿来”世界文学中可贵的现代精神、民族意识和艺术技巧，才能加快新都市文学自身的历史进程，使这面旗帜真正地高扬起来。

                                                                                                                                                         原载《特区实践与理论》2010 年第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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