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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交所“抢生”记

作者：李跃来源：深圳深圳责任编辑：yezi 2022-12-13 人已围观

1990 年春天，时任深圳证券交易所筹备组负责人之一的禹国刚等人去北京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汇报。当时中国人民银行监管司司长是金建栋。禹国刚和金建栋之间一段精彩对话至今仍在坊间流传。

禹国刚：“金司长，我们这个筹备都做得差不多了，你看什么时候能开业。”

金建栋：“老禹，深圳证券交易所，这个谁敢批给你啊，这个事没人敢给你弄啊。我给你改个名字，叫深圳证券市场。你如果同意，现在我都可以给你批，你回去马上可以运作。”

禹国刚：“福田有个菜市场、罗湖有个肉市场，我这边叫深圳证券市场。我这到底是菜市场还是肉市场啊？叫深圳证券市场，跟菜市场还是肉市场有什么区别。”

金建栋：“老禹，你不懂，我给你改这个名字，我马上就能批，回去马上就能运作。你运作起来了，你可以更名啊。”

这样一个细节，也可以看出改革创新、打破桎梏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时，关于股份制，关于证券市场，因为姓资姓社的问题，从中央到地方，争论非常激烈。直到1992 年1 月18 日，邓小平第二次来深圳视察，他讲了一段话：“证券、股市，这些东西好不好，是不是资本主义独有的东西，有没有危险，社会主义能不能用？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看对了，搞一两年对了，放开；错了，纠正，关了就是了。”类似这样的争论，才算彻底平息。

而这时候，距离深交所率先诞生，成为新中国第一家按照国际惯例进行集中交易的证券交易所，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深交所的“抢跑”，也很好地阐释了深圳人“敢为人先”的特质。

镜头回放。

邓小平说了一句在改革开放史上很有名的话：“中央没有钱，可以给些政策你们自己去搞，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钱从何来？ 1988 年5月，时任深圳市委书记、市长的李灏率团赴英、法、意三国考察。在伦敦举行的一次有金融界人士参加的座谈会上，李灏备受启发—从利用外资的角度看，建立证券交易所，可以在证券市场上源源不断地筹得发展资金。

自此开始，深交所的筹备工作被提上日程。

事实上，从1982 年深圳宝安率先发行1300 万股票，到1988 年4 月1 日深发展在深圳也是全国最早成立的特区证券公司的柜台上交易，“股份制”和“股票”的概念就从深圳逐渐发散到全国。1986 年10 月深圳市政府颁布了《深圳经济特区国营企业股份化试点暂行规定》更是勾画出了深圳证券市场的轮廓。

创业艰难。

深交所筹备人、创建人、前法定代表人禹国刚回忆：“1990 年1 月1 日开始，我们把深圳的国贸三楼作为深交所筹备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实际上是几间仓库，我们做了简单的装修后就开始办公。当时国贸三楼的办公室，只有几间房子，不够用，也没几张办公桌。联办的高西庆来帮助我们修改深交所的一些业务规则、章程。就是在一个小小的茶几上，我们两个人蹲在那儿，他拿一支笔，我拿一支笔，就那么改。这就是我们的创业。”

“深交所最初筹备的时候没有钱，专家小组请那些研究生帮我们翻译资料，不能不给人家钱，人家到深圳起码要吃、要住。于是那个时候我从中国银行深圳分行借了一套房子，又借了一些桌椅、板凳、被褥等东西。那一套房既是宿舍，也是饭堂，同时还是办公室，我们就在那儿开会、写文件。我们还得到了深圳市投资管理公司20 万元无息贷款，作为专家小组开办费用。”

1989 年11 月15 日，深圳市政府下达《关于同意成立深圳证券交易所的批复》。

但是，尽管深圳最早向中央申报，深交所的“出生证”却迟迟未能拿下。而当时的另一个背景是，上海方面因为要配合开发浦东，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直接借鉴了深圳的固有资料与经验，上海的证券交易所已呼之欲出。这下深圳市的领导坐不住了。

在搞完了深圳经济特区10 年大庆之后，1990 年11 月22 日，李灏带着当时的市长郑良玉，副市长张鸿义，以及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分行的几个行长来到深交所筹备组现场办公。李灏刚一走进会议室的门，还没等坐到沙发上，就斩钉截铁地说：“今天我们是来拍板的。”与会人员的意见分两派：一派主张提前试开业；另一派坚持没有北京的批准就不能开业。面对争论，禹国刚说：“如果深交所能够尽早开业，现在市场上85％的毛病我们可以立即清除掉；反之，如果当断不断，任由柜台交易继续乱下去，总有一天这个市场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灏听罢，要求将打手势买卖、上板竞价、电脑操作股票交易先演示一遍，“看看再说”。演示结果令人满意，特别是电脑操作时屏幕上数字的变化让大家大开眼界。于是李灏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为啥不开呀？ 1990 年12 月1日，深圳证券交易所就开始集中交易。”为了避免今后节外生枝，他最后又一锤定音：“此事今天就拍板定了，今后不再开会研究。”

就这样，在未领到“准生证”的情况下，深圳证券交易所于会议结束一周后的12 月1 日“呱呱坠地”，开始集中交易了。

时至今天，禹国刚依然清晰记得那个早上的每一个细节。“当天上午9 点整，交易所门前，我的老搭档、同为副总经理的王健拽着开业敲钟的绳子，我陪同在他身旁，深圳市资本市场领导小组副组长董国良同志站在交易大厅里。没有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助阵，没有鞭炮锣鼓的欢响，更没有人潮涌动的热闹。一切平静安详。随着王健手中绳子的拉动，一声清脆的钟声拉开了崭新的历史帷幕……”

当天，深交所只有1 只股票—深安达进行交易，从开市到收市，深安达一共进行了8 笔交易，成交量为8000 股。仅18 天后，上海证券交易所也开始集中交易。直到1991 年4 月11日，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才正式批准深交所成立，补发了一张“出生证”。

现在回过头来看，深交所是“抢生”的，或者是先“办酒”再“登记”。但是，正好是因为有了这种敢为天下先的意识，深圳才能在资本市场开创31 个国内第一，包括公开发行新中国第一只股票、成立新中国第一家证券公司、出台新中国第一部国企股份化法规、发行新中国第一只金融股票……一次次胎动，一次次蝶变，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