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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港”:用血化开历史的坚冰

作者:李跃 来源:深圳深圳 责任编辑:叶子 2022-12-09 人已围观


下午四点钟到了红树林,等到天黑才往海边走,都还穿着鞋子,慢慢水就淹上来了。我们带了气枕,都背在身上,当时很黑也没有月光,游累了就抱着枕头休息一下。游到中间,香港警察巡逻艇上面的探照灯唰地射过来。我们就沉到水底下,只是把衣服用胶纸包好,因为到香港要换香港的衣服。通讯地址什么东西都用胶带封好。

看到警察跑去追他们两个,我就往回游,然后沉在水底下。等我上来一看,他们全都跑了。游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硬着头皮往上冲,冲到山边,抓了树皮、草根,一步一步往山上爬。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很少树根,也不敢把沙踩下来,怕他们听见了,最后爬到岸上躲在树上面。

那是11 月17 号,我穿了短裤,没穿衣服,只穿了一双军鞋。那个警察啊在下面照来照去,四处抓人。不行,我得快跑!爬啊爬,爬到山顶上,大声地喊同伴,没有一个人回应。再看香港,灯火辉煌,深圳这边黑黑的。我总算到了香港,当时百感交集!这是一个叫欧阳东的“逃港者”的回忆。

他来自深圳大鹏半岛东南的马料河村。1978 年11 月的一个夜晚,全村20 多户人家、70 多口人,静静地走进一条木制的大船,驶向茫茫大海。一个海边村子,由此消失得干干净净、毫无预兆。不要说人,连狗也没留下一条。

1979 年5 月7 日上午,原广东省宝安县沙西大队(南岭村前身)副书记张伟基卖完蘑菇回到家里,就一下子懵了:妻子不见了,才几岁大的孩子蜷缩在柴草角落里,哭着说,妈妈跟着村上几百口人逃港了。张伟基开着手扶拖拉机赶到深圳与香港的界河边,停在国防公路上,向着黑压压的逃港人群,哭着乞求:“沙西大队的跟我回去!”一位村民一边跑,一边掉头喊道:“死了以后骨灰都不要吹回这边来!”最后,只有50 多个村民跟着张伟基回到了村里。

这是发生在改革开放前夕的“大逃港”事件中的几组镜头。

20 世纪50 年代至80 年代,有将近100 万名内地居民,由深圳越境逃往香港。这被研究者认为是冷战时期历时最长、人数最多的群体性逃亡事件,史称“大逃港”。1971 年,宝安县公安局的《年终汇报提纲》里提到:大望前、马料河、恩上、牛颈窝、鹿嘴、大水坑等许多村庄都变成了“无人村”,有个村子逃得只剩下一个瘸子。在当时的深圳,曾经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宝安只有三件宝,苍蝇、蚊子、沙井蚝。十屋九空逃香港,家里只剩老和小。”广东人把这种水路偷渡称为“督卒”,借用象棋术语,取其“有去无回”之义,平添了悲壮意味。在许多当地人的记忆中,一到夏天,水库和河里便人满为患。不少孩童从小就被家人灌输,“好好练游泳,日后去香港”。偷渡者通常都带有汽车轮胎或者救生圈、泡沫塑料等救生工具,还有人将多个避孕套吹起来挂在脖子上。当时,上述物件都属于严格控制使用的物品。到后来,就连乒乓球都进入了严控名单。因为边防部队发现,有人将数百个乒乓球串在一起,作为救生工具。

具体说来,从1951 年中英封锁边界始,深圳共出现四次大规模偷渡。第一次是1957 年前后,实行人民公社化期间;第二次是1961 年,经济困难时期;第三次是1972 年;第四次是1979 年。从这样的时间节点中我们不难看出,“大逃港”的原因无他,而是出于一种最基本的人类本能,那就是摆脱贫穷和饥饿。

很多深圳人还对第四次“大逃港”的场景记忆犹新。1979 年5 月6 日,来自惠阳、东莞、宝安80 多个乡镇的7 万民众像数十条凶猛的洪流,黑压压地扑向深圳,两个海防前哨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人山人海吞噬了。这场惊天骤变是被一则谣言引爆的。谣言说,在伊丽莎白女王登基当天,香港实行大赦,凡滞港人士可于三天内向政府申报香港永久居民。深圳还在当日“大放河口”,允许群众自由进出香港。类似于这样的尘封多年的历史记忆,甚至出现在央视的热播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里。剧中,1976 年10 月,来自北京、上海和安徽的三个年轻人田源、吴怡茹和刘金锁,相约“扑网”逃港,亦即在夜间伺机从罗湖一带翻过铁丝网进入香港。关键时刻,田源和刘金锁为了找回女孩吴怡茹的口琴,最终两个人都没有逃掉,被抓了起来。直到“四人帮”被粉碎后,两人才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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