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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

作者:张若雪 来源:《我的光辉岁月——深圳散文四十年》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16 人已围观


喜山体形已发福,他说一心致富,从未安心种田,这些年做生意小有钱赚,前不久还与人合买了一部面包车搞营运。喜龙在村头开了一家饭馆,靠熟客光顾,生意还不错。老四年轻精干,看上去学了几个哥哥的优点;老人宠老幺,他长到大很少挨棍棒,如今和老人一起过,看上去很和谐。

旧情难忘。饭桌上,与三兄弟交往的旧事又一件件被钩沉。喜龙说:“那年冬天炸粪堆,我俩比胆大。你躲在粪堆后面没动,到底还是我沉不住气先跑了。你真‘虎’!”

喜山说:“那年县里举行游水比赛,你硬拉着我蹬了两小时车去邻乡水库凑热闹,回来让我挨了一顿骂。"

喜文说:“我结婚那天,你一大早跑来送了我们两个笔记本,上面写的话我好感动。现在还留着。"

陈家几个已近成年的晚辈看着我们,一脸惊讶。

在陈家兄弟的眼中,深圳就像国外,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得知两地的差别,喜山的心眼又活了,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说,我老了,她还可以去闯一闯。喜文仍然乐天知命,说,你明年再来,我就当爷爷了。

古井贡终究没舍得喝,陈老伯悄悄交给了喜龙。我理解,这个节俭了一辈子的农民,宁愿把它放在儿子的饭馆里。不知已经周转几遭的老酒,最后由谁享用。

几个当年的伙伴闻讯来看我,一见如故,谈起当年的故事仍那么清晰。问及三十年前的熟人,多已不在,当年住过的知青点也已灰飞烟灭。“康红楼”后来娶了个漂亮的聋哑女,熬到“文革”后,按政策回城了。“孙三国”因长子(我曾和他在田头比试过摔跤)暴亡,始终郁郁,六十出头就病故了。英年早逝的还有两个曾经很要好的大哥,念及往事,一阵唏嘘。

还有几个老熟人没变。队长还住在地方,看样子仍活得挺滋润;他还能认出当年一根筋的记工员。郭连灶(我当年对他的名字相当好奇)仍像当年一样夸夸其谈、眼高手低,只不提为何当了三十年农民没挪窝。老张是当年的民兵队长,非拽着我去他家再喝两盅。“洪雅呢?”我想起一位密友,趁机转移了话题。洪雅当年是个标准的花样美男,生就一块当演员的料。"文革”初,他曾在公社文艺宣传队演李玉和,长相、嗓子都好。可惜生不逢时,后来一直撸锄杠、挥洋镐。我还清晰记得他说的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当年在县里集训时,他与邻乡美丽大方的李铁梅暗生情愫。便怂恿父亲去提亲,不料女方父母只肯嫁铁梅的姐,后者虽不漂亮,但亲家陪嫁丰厚。洪老爷子从“过日子”的现实出发,索性成就了这对儿素昧平生的男女,阴差阳错,原来的恋人变成了妻妹。这段故事是洪雅结婚前夕含泪向我倾诉的,我恍惚觉得很像一出旧社会的爱情悲剧。

“唉,他兄弟俩早就远走他乡了。老爷子不得儿孙福,还在老房子里自己过。"虽然有些失望,我还是到洪爷家坐了一会儿,见屋中摆设仍如从前,只多了一台电视机。老人身体仍很硬朗,性格似乎比当年和善了一些,只是晚景有些凄凉。这个当年有名的庄稼把式,行事处处精明不偏不倚,恰如他的中农成分。如今自称已跟不上形势,宁愿过自食其力的庄稼院日子,也不愿随儿女享清福。

临别时难免依依。喜山叫来拥有一半股份的汽车送我。喜文又结巴了,只是一个劲招手。喜龙潮着双眼说明年再来。走在漆黑的村落中,头顶是城里难得一见的满天繁星,耳畔则传来熟悉的麻将牌声。
 
选自《五零后》,现代出版社,2011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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