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湾山上稔花开

蛇口半岛有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赤湾山。人们在这里建了一个公园：文天祥纪念公园。
 
初夏时节，我兴之所致，拾级而上。公园的景观设计显得很质朴。入口处纪念性景观，以文天祥一生“读书报国”“宦海沉浮”“积极抗元”“英勇就义”的经历，通过雕塑、浮雕和事迹、书法的展陈，让人在登临之初便感受到文人英雄的情怀。
 
大理石铺就的台阶旁，生长着原生态的植被。鲁萁摇曳着纤巧的叶片，凤尾状的蕨叶旁伸出问号一般的新蕨。令人眼前一亮的，倒是那开得灿烂的岗稔花（客家人俗称当泥子，学名为桃金娘）。稔花开在紧凑而疏朗的枝叶间。在椭圆形的对生绿叶衬托下，绽开的倒卵形五片花瓣，有些是嫩白中带着淡紫，有些是纯净的红紫。紫色的稔花，有着阳光般似火的鲜艳，也有着海洋的湛蓝，显得肃穆、沉静，泛着神圣的光泽。花瓣间如金粟般的黄色丝状花蕊，以及同一枝头如火炬状的花蕾、早开的花结出的卵状壶形青色浆果，构成一幅花果同枝的绚丽景致。岗稔果实由夏天到秋天，先青后黄，成熟后由赤黄变为绛紫，是山里人喜爱的野果。在我的老家梅州山区，岗稔的根还是一味中草药，具有固本培元、补血养气的功效。
 
转过几道弯曲的山径，不觉间到了海拔213米的赤湾山顶。山顶除了一个可供游人休憩的凉亭外，就是由石材铺就的大坪，堪称全视野山海观景台。东面深圳湾沿岸那鳞次栉比的高低楼宇构成生机勃勃的城市景观；山下向海而建的蛇口港，穿梭的船只仿佛不停不息地编织着与世界互通互联的大网；西面珠江入海口赤湾集装箱码头、妈湾港以及透过大、小南山看到的前海自贸片区，有股欣欣向荣的热潮扑面而来。
 
站在赤湾山上，思绪由景而生。汕尾市海丰县城北的五坡岭上，建有纪念文天祥的表忠祠，史载公元1279年文天祥率宋兵抵抗入侵的元军，在此地被俘。元军极力劝降未果，次年经海路押返京师，途经赤湾前方的伶仃洋海域时，文天祥以诗明志写下家书《过零丁洋》，描述其惶恐、伶仃的凄楚孤苦之余，更用“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表达了其坚贞不渝的赤胆忠心。其后几年，文天祥一直被囚禁在北方低矮脏暗的土屋里。其间他有感于充盈土牢的湿气、臭气、霉气、暑气、寒气、秽气、污烟气等七种气未能敌过其一种正气，写下了千古名诗《正气歌》。从该诗的序言可以看出，文天祥在恶劣的环境中以正压邪抵御“百沴”，保持着健康的体魄。我国古人“以气养生、养正则吉”的修身保健哲学，在其监狱生涯中得到印证。诗中，文天祥历数史册中十二位忠臣义士的壮烈之举，以“时穷节乃见”阐明先贤的坚守，更以此表达正气根植于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沃土。全诗酣畅淋漓，其民族气节、爱国情怀和铮铮铁骨，气势是何其磅礴、凛然，充满了天地正气的巨大力量。这股正气，至今仍荡气回肠地影响着后世。
 
赤湾山西南边的鹰嘴山山顶，三面临海处陈放着林则徐禁烟时在伶仃洋击败入侵英军的炮台。北面塑有林则徐全身铜像，这位民族英雄身佩长剑、手持单筒望远镜，目光炯炯凝视着伶仃洋的滚滚波涛。不管是730多年前的文天祥，还是160多年前的林则徐，他们眷顾的伶仃洋海滨的这片土地，在40年前炸响了开山建港的改革开放第一炮。创业者喊出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至今仍气贯长虹、振聋发聩。海上世界明华轮和“女娲补天”塑像，见证着袁庚敢为人先的勇气在这半岛上代代相传。
 
此刻，在这山海间，我感受着伶仃洋自然景观和海滨城区的壮美，回味着从古至今在这里诞生的英雄故事。我想起文天祥《正气歌》的最后一句：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展卷阅读历史，先贤们那明亮的精神，依然照耀着这片海的波澜壮阔，照耀着弥漫在半岛上的改革开放的浩然正气，也依然照耀着这赤湾山上的岗稔。
 
静静的赤湾山上，漫山遍野的岗稔花默默盛开着，象征着碧海丹心和长盛不衰的生命力量，见证着新时代的重大气象。

2018年6月7日
于观澜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