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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读客乡

作者:黄启键 来源:《一滴敢报江海信》 责任编辑:Gangan 2023-10-23 人已围观


河源,于我而言,并不陌生。自秦置龙川县以来,以赵佗传播中原文明为起点,河源有了2000多年的中原文化与百越文化交汇融合、演变、发展的历史。秦平百越后,曾迁陕陇之民居粤,一度带来黄河文明。因此有学者认为,这是客家民系形成的前奏。但这里真正成为东江流域客家人的大规模聚居中心,应该是在南宋以后的战乱时期。人文荟萃的悠久历史中,河源被称作岭南文化发祥地之一,也是客家民系里公认的客家古邑。
 
曾经从井冈山返回深圳的途中,在赣州驻足停留。听说这里有堪比永定土围楼的600余幢客家围屋,未及细品。这座伴水而生、因水而兴的古城,是客家先民中原南迁极为重要的到达地、集结地和中转站,是客家民系的发祥地和主要聚居地之一,世称“客家摇篮”。赣州位于广东以北,境内水系发达、河流密布,是广东北江、东江的源头。可以想象,粤西北和粤东地区的客家先民,顺流而下,择地客居,一衣带水的历史场景。韶关、清远和珠三角客家与此辗转迁徙相关。
 
滨海客家”,是客家文化学者杨宏海先生首先在深圳提出来的学术观点。300多年前,清廷废止“禁海令”,全面实施“复界招垦”。其时,闽粤赣山区客家人正患“人多田少”“土狭民瘠”,从北江、东江、韩江流域涌进当时的新安县,以后接续谱写了复界垦殖、九龙海战、李朗开放、庚子首义、东纵抗日、“蛇口试管”等可歌可泣的故事。与新安县(民国时期改为宝安)接壤的惠州,无论从客家人迁居历史和行政区属看,当属滨海客家的范畴。滨海客家先民因战乱、生计等原因,自唐末和宋代开始,向海外发展。清代中叶以后,客家向海外移民进入高峰,在异域他乡生根发芽,形成侨居海外的客家族群。客家人的大本营有惠州、梅州、赣州、汀州,素有“客家四州”的说法。其中,海外客家华侨祖籍地最多的为惠州,它被称为“客家侨都”。
 
任何民系族群的形成,必有其历史根源。客家人第一次大迁徙,是西晋永康元年(300年)也就是发生了“八王之乱”后,中原陷入动荡的局面,不堪奴役的中原汉人开始陆续迁往闽粤赣山区。其后,唐朝“安史之乱”,中原灾荒和农民起义战火不断,客家先民大举迁入赣南、闽西南和广东东北部这些堪称“乐土”的山地,这是第二次南迁。到了南宋以后,中原汉人为避战乱又一次大规模渡江南迁,同时部分早先进入闽粤的客家人又继续南迁,进入梅州、惠州等地。第三次大规模南迁的“客籍人”自称为“客家人”。第四次南迁主要背景是清朝时期,清兵入侵闽粤,以及康熙年间发起的“湖广填四川”移民运动。清朝咸丰、同治年间发生太平天国运动后,社会动乱使得客家人开始第五次南迁,迁至海南、广西,甚至漂洋过海谋生。
 
迁徙的道路并非一路向南,中途有迂回,有东进西行,甚至逆向返回。途中,并非单枪匹马的独行,而是全家举族迁居。择地而居后,也并非一劳永逸定居,而往往是面临新的选择与变化。从世代习惯的中原水土,到客居他乡水土,客家先祖首先要不断适应地理环境,解决水土不服的问题。同时要理解异乡民风世情,以学会友好相处。可以说,每次迈出新步伐、每个身在他乡的日子,都考验心智、磨砺意志、淬炼品格。
 
漫长转徙不定过程中,客家人大都选择偏远山区作为落脚点。赣州“地大山深,疆隅绣错”,汀州“复岭崇冈,山多于地”,粤东“无平原广阡,其田多在山谷间”。正所谓“逢山必有客,无客不住山”。山区环境、生活条件固然恶劣,但相对封闭的地理空间恰恰成为客居异地免招动荡、干扰的“乐土”。客家人喜欢做防御、闭合的土圆楼、围龙屋,正契合这种减少纷争、聚族群居的心理。客家族群并非胆小怕事,他们不断地按发展需要四海为家,甚至最早漂洋过海去打拼。从其足迹,可读出客家人不畏艰难、果敢而行的心路。
 
明清时期,随着南方人口的增长,有一部分客家人迁居地,发生过一些客家人与当地原住民因土地、水源、生存资源而冲突、械斗的情况。但绝大多数地方,客家人能与当地土著相互包容、接纳,在生活、礼俗多方面相互融合。有学者论证出闽粤赣交界处客家人与当地畲族文化交融的史事。即使客家族群内,也难免发生争执、纠纷,有些人便归因为身居山地、心胸狭窄,这未免主观。客家人在客居地随遇而安、繁衍生息、得道多助、日益壮大,以雄辩事实说明,他们内心绝不是偏狭的,而是包容的。远走他乡时,客家先民往往会带上族谱、神祇。后来,在客居地与土著融合中,形成将入土几年的亲人遗骸取出装入“金罂”,进行二次安葬的风俗,也便于继续南迁时带上先人遗骸上路。就是这样恪守传统礼制、伦理的族群,客家妇女不缠足、不束胸。田事、家事、祭事、四门六亲交往,无不由妇人为之,妇女地位也高过其他族群。客居地没有面粉,他们因地制宜用当地的稻米粉、木薯粉,制作类似北方包子、饺子之类的忆子粄、笋粄,表达对故乡的怀念,也体现兼容并蓄的心态。瑞士巴色差会传教士进入中国后,率先在客家地区兴办女校,让妇女接受教育,带来的西式足球也最先被客家人接受,梅州为此享有“足球之乡”之称。由此,不难看出较为保守的客家人,却有着开放的心态。
 
在改造自然的实践中,客家人形成了多种信仰并存的观念。除了从中原伴随而来的佛道两教,也通过民间信仰的神祇寄托精神,信风水、重堪舆,还衍生出公王、伯公、社官诸神,甚至还有桥神、路神、门神、龙神,连桌子也有神。这些并不影响其崇真与自信。不但传承、弘扬“中州古乐”形成广东汉乐,还创作了大量积极向上的客家山歌。客家人肯定不是故步自封的“佛系”消极派,而是存有乐观的心理能量。
 
客家人还有两个明显的特点,就是客家话母语和耕读传家理念的传承。客家有谚:“宁卖祖宗田,不忘祖宗言。”黄遵宪诗云:“筚路桃弧展转迁,南来远过一千年。方言足证中原韵,礼俗犹留三代前。”有鲜活的现实表明,无论是几百年前迁到四川等地的客家村镇,还是远渡重洋的客属侨胞群体,都还在完整地传承着客家语和客家习俗。这一看重母语传承的崇祖风尚,保全了文化记忆,也增强了族群的凝聚力。客家还有类似的谚语:“唔读诗书,有目无珠”“生子不读书,不如养大猪”等等,显示客家人极其重视对后代的培养和教育。崇文重教是客家民系出现不少杰出人物、为人类进步作出巨大贡献的根本原因。瞻仰客家先贤足迹,我仿佛听到了客家先辈们执着而固守、创新而进取的心声。
 
心绪慢慢收回。毋庸置疑,客家是族群民系,也是一种历史文化。但我觉得,与迁徙客居相伴的,还有那内心修炼出来的突破自我、拓展生命维度的力量,一种兼具进取、乐观、包容、开放、果敢的良好心态和强大心力。而且这种心理态势,一往无前,生生不息。
 
中国客家博物馆入口处,有口刻着“饮水思源”四字的古井,真想打起一桶水,一洗旅途烟尘与沧桑,品一品这方水土的滋味。回头望去,我看见,“盼”雕塑的那位客家阿婆,那穿越千年的期盼目光,依然闪着慈祥的光芒。是盼着出门在外的游子,平安健康、营谋顺遂,还是期盼裔孙早日归乡,反哺故里,重振家声?
 
时间与空间,在凝固,也在变化。
 
2021年11月24日
前海双界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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