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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海边有一个人
作者：林坚 来源：《深圳新文学大系：“打工文学”卷》 责任编辑：huzhitian 2023-01-06 人已围观
沙滩上，深深地印下了一串长长的、零乱的足迹。
他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拖沓。炽白的路灯照着他五官端正的脸，海风吹拂着他紊乱的乌发。
他叫陈可化。
不过，他的工友都叫他陈不化，倘若刨根问底，追其原委的话，罪当归咎于司徒辉。不是吗？前年初夏，二十多个工友去爬笔架山，那天，陈可化破天荒在打扮上下了功夫，穿上了新买的深蓝色的中山装，而他的伙伴们不约而同地穿上了运动服、牛仔裤和T 恤，相比之下，陈可化显得格外突出和严谨。
“嗨，陈可化。你改叫陈不化吧！”司徒辉笑嘻嘻地说，这绝没鄙视的意思。
“哈——”工友们开怀大笑了。
“陈者，旧也。化者，开化也。你爬山也好像赴国宴一般，一身国服，这个时代，你才二十岁，就这样不开通，叫陈不化算了！”司徒辉瞟了陈可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
陈可化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喜欢穿牛仔裤！”
“可是，阿化，你穿起来好看！”
工友们也七嘴八舌地嚷起来，说陈可化穿牛仔裤好看。
真的好看吗？陈可化真有些迷糊了。
“阿化，你别这样陈不化了，你别以为衣服代表了人的一切，西装革履干坏事的多的是，世界上穿牛仔裤的百分之八十是劳动人民。”
“开通点吧，别不化了……”伙伴们又七嘴八舌了……
“我真的是不化吗？”可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海风强劲地吹，海水无休无止地哀诉。此刻，陈可化呆呆地站着，凝视着夜色笼罩着的大海，心底蓦地觉得自己和大海颇为同病相怜。他的眼立时潮湿了，他蹲下来，用手掬了一捧海水送入口里，海水咸得苦涩。海哟，您能理解我吗！不，您是不可能的，岸上的人都不能理解我，而您……他将海水吐了出来，口腔依然是苦涩的。
他坐在沙滩上，今天的事又像电影那样一个镜头、一个片断地出现——
他在装修写字楼，突然发现一个香港领班带着脸色发白、垂头丧气的范海走了进来。
“什么事，嗯？”厂长问。
“厂长，如果你不把范海炒掉，我回香港算了！”怒气冲冲的领班一开口就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今日上午，去二楼搬成品，他连问也不问一声，居然跑出去逛商店，出去了两个多钟头。回来时问他，他不承认，还诸多狡辩，倒打一耙。平时得过且过，没有一次能完成任务的。我已警告过他多次的了，他只作耳边风。我真不明白，他是来揾钱的，还是来玩的？”
厂长轻咳一声，法官断案似的说道：“这样怎么行呢，嗯！本公司的规则，难道你还不知道？在我独资厂打工，不像内地的工厂那样自由、懒散。你另谋高就吧。”
“厂长……”
“算了，我们不兴这一套。你现在就到会计室去算一算工资，可以走了。”
五分钟，前后还不到五分钟啊！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雇了一个工人，这委实太无情了。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这样去对待一个工人？！陈可化目瞪口呆，脑袋嗡嗡作响，手一松，当的一声，工具掉在地上。
“陈仔，干吗这样看着厂长？”
他惊醒过来，即刻掉转头：“哦，没什么，余师傅。”
“昨天跟你说的事，想过了吧，怎样？”
余师傅是从香港来的领班，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年纪六十多岁了，但骨架还硬，身体还壮健。他看上了陈可化，因为他聪明，做每一件工作都是话头醒尾，灵活多变。当然，他也看得出来，陈仔在工作上还不曾用尽全身解数呢，只是不优不劣，无可指摘。不过他以为倘若陈仔尽心尽力地工作下去，前途无限，他的意思是叫陈仔做领班代替自己， 因为他要回香港了。
“余师傅，我想过了，我做不了，真的。”
“嗨，傻仔，我是看得起你。做了领班，工资增加二十元，好处不说你也知了，你别傻啦。”
“谢谢你，不过我不想做。”
“人是要搏杀的！”
“我……”
他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拖沓。炽白的路灯照着他五官端正的脸，海风吹拂着他紊乱的乌发。
他叫陈可化。
不过，他的工友都叫他陈不化，倘若刨根问底，追其原委的话，罪当归咎于司徒辉。不是吗？前年初夏，二十多个工友去爬笔架山，那天，陈可化破天荒在打扮上下了功夫，穿上了新买的深蓝色的中山装，而他的伙伴们不约而同地穿上了运动服、牛仔裤和T 恤，相比之下，陈可化显得格外突出和严谨。
“嗨，陈可化。你改叫陈不化吧！”司徒辉笑嘻嘻地说，这绝没鄙视的意思。
“哈——”工友们开怀大笑了。
“陈者，旧也。化者，开化也。你爬山也好像赴国宴一般，一身国服，这个时代，你才二十岁，就这样不开通，叫陈不化算了！”司徒辉瞟了陈可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
陈可化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喜欢穿牛仔裤！”
“可是，阿化，你穿起来好看！”
工友们也七嘴八舌地嚷起来，说陈可化穿牛仔裤好看。
真的好看吗？陈可化真有些迷糊了。
“阿化，你别这样陈不化了，你别以为衣服代表了人的一切，西装革履干坏事的多的是，世界上穿牛仔裤的百分之八十是劳动人民。”
“开通点吧，别不化了……”伙伴们又七嘴八舌了……
“我真的是不化吗？”可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海风强劲地吹，海水无休无止地哀诉。此刻，陈可化呆呆地站着，凝视着夜色笼罩着的大海，心底蓦地觉得自己和大海颇为同病相怜。他的眼立时潮湿了，他蹲下来，用手掬了一捧海水送入口里，海水咸得苦涩。海哟，您能理解我吗！不，您是不可能的，岸上的人都不能理解我，而您……他将海水吐了出来，口腔依然是苦涩的。
他坐在沙滩上，今天的事又像电影那样一个镜头、一个片断地出现——
他在装修写字楼，突然发现一个香港领班带着脸色发白、垂头丧气的范海走了进来。
“什么事，嗯？”厂长问。
“厂长，如果你不把范海炒掉，我回香港算了！”怒气冲冲的领班一开口就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今日上午，去二楼搬成品，他连问也不问一声，居然跑出去逛商店，出去了两个多钟头。回来时问他，他不承认，还诸多狡辩，倒打一耙。平时得过且过，没有一次能完成任务的。我已警告过他多次的了，他只作耳边风。我真不明白，他是来揾钱的，还是来玩的？”
厂长轻咳一声，法官断案似的说道：“这样怎么行呢，嗯！本公司的规则，难道你还不知道？在我独资厂打工，不像内地的工厂那样自由、懒散。你另谋高就吧。”
“厂长……”
“算了，我们不兴这一套。你现在就到会计室去算一算工资，可以走了。”
五分钟，前后还不到五分钟啊！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雇了一个工人，这委实太无情了。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这样去对待一个工人？！陈可化目瞪口呆，脑袋嗡嗡作响，手一松，当的一声，工具掉在地上。
“陈仔，干吗这样看着厂长？”
他惊醒过来，即刻掉转头：“哦，没什么，余师傅。”
“昨天跟你说的事，想过了吧，怎样？”
余师傅是从香港来的领班，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年纪六十多岁了，但骨架还硬，身体还壮健。他看上了陈可化，因为他聪明，做每一件工作都是话头醒尾，灵活多变。当然，他也看得出来，陈仔在工作上还不曾用尽全身解数呢，只是不优不劣，无可指摘。不过他以为倘若陈仔尽心尽力地工作下去，前途无限，他的意思是叫陈仔做领班代替自己， 因为他要回香港了。
“余师傅，我想过了，我做不了，真的。”
“嗨，傻仔，我是看得起你。做了领班，工资增加二十元，好处不说你也知了，你别傻啦。”
“谢谢你，不过我不想做。”
“人是要搏杀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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