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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花不谢:绿萝绿萝你别走

作者:王国华 来源:《街巷志:深圳体温》 责任编辑:Gangan 2023-01-11 人已围观

满卧室的植物,发财树、白玉兰、红掌、多肉、文竹、菖蒲,一个一个死光,唯绿萝还活着。
 
像一切通俗故事那样,最不起眼的挺到最后。草根逆袭。
 
我把赤橙黄绿各种植物挨个儿搬回家时,花店老板慷慨地说,再搭给你一盆。
 
绿萝就是以这样的身份参与进来的。
 
卧室里盛不下姹紫嫣红总是春。地位最低的让路,所以绿萝避居阳台。岳父在阳台上种菜。彩椒、香菜、臭菜、小白菜、黄瓜等,是岳父放牧的羊群。以观赏为主,偶尔摘下来吃。阳台挤得特别满,植物们半夜为了争地盘站起来吵架。岳父哄了这个哄那个,好不容易摆平,又加进来一盆非我族类。
 
某一天我往阳台里瞅了一眼,绿萝上面布满灰尘。深圳空气清新,经常下雨。灰尘多,只能证明放的时间太久,让灰尘们有机会凝聚成堆。又过几天,绿萝不见了。问岳父,答曰,那不是假花吗?刚扔。这么久还绿着,以为是塑料的。我赶紧跑到楼下垃圾箱乱翻,居然找到。拎起一看,还真像塑料。没人管,没人养,应该蔫头耷耳,垂头丧气,它不,肮脏的叶片不服气地挺立着。反其道而行之,违背了生存规律。
 
正好卧室里一盆红掌离世。绿萝被擦干净,填补这一空白。
 
也不知是我不适合植物,还是植物不适合我,一段时间后,植物们或枯或腐。为它们送葬完毕,面对着孤独的绿萝,黯然神伤。曾经多么热闹,转眼物是人非。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也就三四个月时间。绿萝没心没肺地看着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精心擦拭它,培植它,把全部心血倾注到绿萝身上。它的叶子真绿,油汪汪的绿,但是真脏。花盆里的土不知不觉掉下来,有的是被浇花的水冲入底座塑料垫中,再溢出来;有的是挪动时落到地板上。那点土,放在广袤的大地上什么都不算,但在屋子里就显得刺眼,还要收拾。人矫情,土壤没有立足之地,毕竟还有更干净的方式,即水养。
 
水养最省事。朋友告诉我的。
 
我收集了各种瓶子,把盆中独立成枝的绿萝一株一株撕下来,插进瓶子里。
 
太爱这些瓶瓶罐罐,个个像艺术品。我一度痴迷之,总能从它们工业化的造型中找到不平凡。它们的漂亮只是金玉其外,必须和“其内”共进退,即便“其内”是败絮。它们身世非凡,曾经装过药,装过酒、蓝莓汁、小吃、茶叶、干果,等等,等等。“其内”用毕,包装扔掉,被保洁员捡起卖到废品站,粉身碎骨,从头再来。现在省略了这些环节,它们直接获得新生。透明的,不透明的,玻璃的,塑料的,陶瓷的,不明材质的,装上水,微波荡漾,便是精雕细琢好风景。
 
掰下同样大小的两枝绿萝,一枝放进大瓶子,一枝插入小杯子。过些时日,大杯子里的突飞猛进,围着杯子扎一圈绿篱笆。若见过它初时的样子,绝对想不到它会长这么大。是瓶子怂恿了它,跟它说了悄悄话,做了大包大揽的许诺。绿萝不再犹豫,奋力而为。小杯子里的那枝,自动缩身。杯子可能什么都没说,绿萝自己感到了危机,不声不响自我调整。
 
杯子圆,它们圆。杯子方,它们方。它们不做突兀的事。不硬抗。先迁就离自己最近的容器,再融入周围大环境。绿萝互相之间并没沟通,随波逐流是它们共同的、与生俱来的价值观。
 
一个花盆里的绿萝,越分越多。我把它们摆在卧室的各个角落,再蔓延至书房、客厅、洗手间,以及厨房。厨房里的那一瓶后来被妻子挪出来。她说那里烟气太大,不利于绿萝生长,其实妻子视其为潜在危险,担心不小心撞倒花瓶,扎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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