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三坊

下午我把玩具拿出来，她可以自己玩一会儿，中间她去撒些饲料喂乌龟，或者打开冰箱喝瓶牛奶。接着就不耐烦了，嚷着要出去，天气那么热，怕她热，我只好一手撑伞，一手抱她，去西乡步行街转一圈。她已经不是小不点了，我很累，我哄她下来走一走，没走几步，她又站住不动，伸出双手来要抱，抱就抱吧，抱着抱着她已入睡。

通常逛完步行街，我就带她去西乡海鲜市场边上的宠物店看动物，有金鱼、兔子、猫、乌龟、鹦鹉，等等，一一念给她听，指给她看。

有时去买条鱼、买半斤虾做晚餐，看她捉虾时又惊又喜的表情，笑着便把疲累抛在脑后。

吃过晚餐，妻子上早班的话，妻子带她去玩。妻子换到中班，我就要继续重走白天的路线：步行街一西乡公园一百佳华超市，偶尔去肯德基给她点份薯条佐以番茄酱，我知道这样的过分宠爱不是一个尽职的父亲。可是想想那曾经的缺失，我又不能狠下心肠来。

回家给她洗澡，吹干头发，讲故事哄她入睡，常常是我睡着了她还醒着。有时她支使我端水给她喝，有时说要上厕所，我知道她在等她妈妈下班，她不肯睡。有时候，朋友约了我去吃烧烤闲话，家里没人照看，只能带着她一起，给她来一串鸡翅，她吃到吮手指。在夜风和油烟四处乱窜的深夜街头，女儿正在慢慢熟悉这座城市的生活。

我们将女儿报读幼儿园的所有材料办妥交齐，离9月份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我的所有时间都围绕着女儿转，工作的事无暇兼顾。

妻子试着和女儿谈，宝贝，你先回外婆家读书好不好？妈妈8月份回去接你。

没曾想女儿答应了，女儿最后像是要一个承诺，认真而肯定地说，妈妈，你8月份回来接我。我回外婆家了。

我以为女儿会哭闹着不肯回去，这个结果既让我欣慰又悲从中来。我想到或许女儿懂事了，或许女儿更喜欢乡村的安宁和任意可去的左邻右舍，不像在深圳，每天像一个孤独的孩子生活着。让女儿来深圳读书这个决定，饱含深情，而深情的背后，又隐含着一丝说不出对错的疑虑。
女儿交由妻子恰巧辞职的堂妹带回老家，临走前一天，我带女儿去玩具店，让她挑一件，她挑了一架飞机。

我问女儿，为什么喜欢飞机？

女儿说，爸爸，你坐飞机来接我，好不好？我说，好。

我抱起女儿，女儿抱着那架银色的玩具飞机。我说，爸爸带你去看大飞机好不好？女儿说，好。

我们坐上380路公交车，到了西乡体育公园，我记得那里有航线。果然，我们刚刚走到羽毛球场，便传来飞机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一架飞机缓缓从天边出现，向着我们的头顶而来。

突然间，女儿撒开双腿，沿着公园的跑道奔跑起来，有一刻她和飞机是平行的，渐渐飞机越过了她，消失在水泥森林之后的苍茫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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