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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漫谈

作者:徐迟 来源:《深圳新文学大系: “非虚构写作” 卷》 责任编辑:huzhitian 2023-01-18 人已围观

报告文学,有两个问题想探讨一下:一个是写什么;一个是怎么写。来到深圳,看到一本《深圳特区文艺丛书:报告文学选》。读了其中的三篇文章,三篇都是深圳大鹏文艺奖的得奖作品。

一篇是陈秉安的《来自女儿国的报告》,副标题是“深圳二十万女临工掠影”,写的是20 世纪80 年代初,有二十几万的女工,由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少女组成,从中国北边的广袤大地涌向珠江口,形成了一股席卷而来的南下大潮。她们可以说是这个地区的基层人物。

另一篇是林雨纯的《一个香港企业家的悲喜沉浮》,副标题是“施祥鹏印象”,写的是一个搬运工人成为跨国实业家的全部经历。他是一个在改革开放中浮沉的企业家。他经过在深圳、厦门、香港、海南岛的几番奋斗,成为贸易王国的一个名人、一个拔尖儿的精英、一个亿万富翁。

另一篇是王向同的《火中飞起的凤凰》,副标题是“超越死亡的‘特区四君子’”,写了一对医生夫妇和一对文学家夫妇,后者患了癌症,经前者分别做了手术后,奇迹般地战胜了不治之症,恢复了健康。

《深圳特区文艺丛书:报告文学选》一书共有三十三篇,上面三篇只是其中的零头。其他的文章也都是很有深度地反映了深圳特区丰富的生活,新鲜的内容。暂且先漫谈一下已看过的其中三篇吧。

《来自女儿国的报告》共分六节,描绘了南下深圳的女工像潮水一样涌来。二十几万的临时工,都是被深圳的招工启事招来的。她们受雇于中国的(尤其是港澳的)、外国的厂主,干一天活,拿一天的钱。因为工人、技术人员甚至一些厂长、经理都是女的,连保卫人员也都是女的,所以那里是地地道道的女儿国了。

作者写到其中蛇口的一个四海宿舍:“……任何一幢宿舍,你会看到,八张铁架床,密密麻麻躺着以各种姿势睡着的八个打工妹……想到那六亲不认的打卡机,打卡迟到要罚钱,忽然一下,八个人全都下床……半小时后,最后一口早点还在口中,人却已在机器边操作了……”

“……我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甚至二十个小时,有时真想在座位上闭眼五秒钟,但流水线上的产品马上传过来了……”

“……不加班不可以吗?”“不行的——”一位女工说,“除非你不想干了,老板只要钱,谁管你累不累?”

以上所引的这几段,不禁令人想起20 世纪30 年代作家夏衍所写的著名报告文学作品《包身工》。当然现在是80 年代了,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有女工说:“进了那个厂,就像进了监狱……一上班,大门一关,就没有了自由,上厕所都要工头点头。一天只给我们吃两顿饭,菜是萝卜、干白菜。谁做错了事,或谁生了病,就罚不让吃饭。有人饿得不行,就偷偷上伙房偷菜吃。”有人写信给家里,要家里寄钱来,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收到回信,更没有收到钱的,因为信和钱全是先交到厂干部手里的。于是她们只好爬墙逃回家去。

但是在这女儿国里,居然也出了个“国王”。一个农家女娃,变成了女儿国“国王”,跻身企业家的行列,她叫赵露珍。这篇报告文学作品讲了她的故事,也讲了从全国各地,包括井冈山、宁冈以及一些封建闭塞的山沟里一批一批地跑来的许多姑娘的故事。有许多姑娘又跑了回去,跑回去了的又有跑出来的。

这些工人有受了工伤的,有的得到工厂的关怀和医治费,有的被“扫”出了门。她们是没有法律保护的。有的受到老板的侮辱,有的打胎,有的跳楼自杀,有的就堕落了。“她们就这样为了生活,日夜如源源流水,向深圳流来,流去,流来……”全文是在这一句里结束的。

这文章当然是不错的,它已得奖。但怎样写,和追踪再写这样的文章,是需要研究的。这不仅是深圳的问题。整个珠江三角洲,还有长江三角洲,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地方,都要有更多的加工类工业的女儿国的工人,她们是这个历史时期的基层人物,是几百万的“原始积累者”。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报告文学作者应当如何来理解和判断这个社会问题呢?

女儿国的那位“国王”是否发迹了,不得而知。但施祥鹏这个身材魁梧的苦力白手起家,真正成为香港新远(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恒兴基立有限公司、恒兴地产有限公司、精英电子公司、鹭江有限公司等十家企业的董事会主席,他还成了香港文学社社长、文学报社长。这是传奇性的一生,他吃过很多很大的苦头,受过冷笑、奚落,有过愤怒、痛苦、忧伤,经历了各种各样的遭遇。那一次他为了厦门市急需进口的一批红地毯和成套的宾馆装修设备,从香港冒着八级大风强行运到厦门,亲自监督赶工,最终地毯如期铺设就绪,顺利接待了一位国宾。他得到厦门市市长的重视,把陈嘉庚捐资兴建的宾馆给了他去管理。凭借着完善的设施、先进的管理、优质的服务,他的宾馆赢得了中外宾客的交口赞誉。从此他真正地发迹了。他在香港北角建立了公司,把目光投向香港的地产。他看准地产短时期的不景气,认为地产经过短暂的调整期后会强劲复苏。把握了这一时期,他赢得了这一场大的战役,公司实力又进了一大步。

后来他又投资泉州市石狮新区的开发。当推土机在新开发区的土地上吼叫的时候,他又飞抵海南岛,一口气洽谈了六个投资、合资合作项目。现在他已进入“知天命”之年,锋芒不减当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是少壮、中兴一代企业家的典型。

林雨纯的这篇报告文学绘写了一个当代的企业家。究竟应当怎样来看待他呢?此人原来没有多少文化,成功以后他孜孜不倦地追求文化,并且致力于发扬文化。他组织了文学社、出版文学报,等等。我们回头再谈这篇文章。至于“特区四君子”,四位高级知识分子分别是郭文兴大夫、王雪圃大夫和周乐群副教授、陈道林副教授。他们出现在完全不同的场景和气氛中。在一次干部体检中被发现患有严重晚期癌症的周乐群,对这结果漠不关心,还准备到外地参加学术会议。医院到处寻找他,终于找到,下军令似的命令他立即停止工作,进院治疗。终于,郭文兴大夫对他进行了手术,切除了全胃,连贲门、幽门都切去了,还把脾、胆和部分胰腺,连同腹腔内的十六组淋巴结一起清除掉。整个手术做得非常成功。

周乐群醒来时,说,几点钟了?我该起来了。今天要上课。他的妻子陈道林说,你是病人,需要休息,不用上课,安心休息吧。他说,那我再睡一会。后来他又问,我的脑子还能用吗?

所有熟悉的资料全都记得,理论推导还能进行,思辨能力并未减弱,还似有加强,周乐群觉得出现了奇迹。分析起来,是因为他跨入了一个新的精神境界,杂念少,一心想干事。这些是来自他后来记在日记中的话。

一年多后,他又因腹部剧痛,被送进医院。因疑似癌细胞转移,郭文兴再次打开了周乐群的腹腔。结果癌细胞并没有转移。但因切除贲门,出现胆汁反流的问题,郭大夫就在二次手术中,在空肠靠近食道不远处,运用熟练的手法,做一个伸缩结,形成了一个人工贲门。这第二次手术也是做得很成功的。

其实陈道林早发现自己得了乳腺癌。因丈夫癌症未愈,且自己有儿童文学课要上,还要编写小学教材《儿童文学》,因此隐匿不言。直到丈夫的两次手术都成功了,她才找了王雪圃大夫,女医师给她做了手术。这一手术不仅是成功的,还有了科研方面的新名堂。

原来王雪圃在做这个手术的时候,给陈道林移植了胚胎胸腺组织,增加了她的机体的生命力,不仅治愈了乳腺癌,还起到抗衰老作用,这是王雪圃多年研究的成果。

这篇报告文学作品中,写了这样一段话:“一个身体内部的各种器官,构成一个神奇、复杂而严密的组织,头脑就像是司令部,神经系统就像是通信员、传令兵。胃、脾、胆、胰等某一器官的患病或损失、死亡,那只不过是局部的崩溃。但如果头脑出了问题,精神崩溃,那就等于是司令部被摧毁。即使大部分器官健全,部分器官本来还可以继续调整、补偿、工作,司令部如果崩溃,那就无济于事了。”

这里所叙述的三个手术之所以都比较成功,就是像这段话所说的,由于周乐群和陈道林精神上并没有因患癌症而崩溃。这确是不简单的,甚至是较罕见的。周乐群在病中和病后,还都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学术工作,并且参加了多种多样的有意义的社会活动。他给许多病友写过信,动员他们“主动配合大夫,一同来和顽癌相抗”。

要问,究竟是医生的功劳呢,还是患者的精神力量?难道又是两者并重的效果?如果说两者并重,还要问一问,其中又是何者更重要些呢?

以上是三篇报告文学的梗概。现在再考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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