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 社会 > 文化事业 > 文化作品 文化作品
出租屋里的磨刀声
作者：王世孝 来源：《深圳新文学大系： “ 打工文学” 卷》 责任编辑：huzhitian 2023-01-11 人已围观
1
就是这里了。房东摇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一片片艰难地拨弄了老半天才将锁打开。推开门，“呼”地蹿出一只猫。一股潮湿的带咸腥的霉味扑鼻而来。天右手举在半空划拉着，并没有蜘蛛网。两个月没住人了，收拾一下就可以了。这里虽然离市区远了一点，坐车还是很方便的，出门就是518 路的终点站，半个小时一趟开往市内，一个月收你两百块，是很便宜的啦。房东说着，解下一片钥匙扔给天右。这里很清静，也没有治安仔来查房。你想干啥都行。房东说完冲天右暧昧地笑着。
天右并未挑剔。在深圳能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是偏僻了一点，518 路的终点。这是一幢两层小平房。房东多年前就在市内买了楼。二楼堆着舍不得扔的旧家具，楼下的租给打工人住。小楼后面是一片杂木林，路边长着几株枝叶肥硕的香蕉树。一条曲折的小径在杂草的掩映中蛇行。两百米远处，是高速公路的出口处，再下去两百米，便进入繁华的小镇了。
天右选择在这样的地方租屋，主要是为了省钱。在深圳市内租相同的一间房子，月租至少八百块，天右在一家台资厂打工，每月工资才六百块。厂子里是有集体宿舍的，自从和何丽拍拖后，情况就有变化了。在深圳这个地方，什么都是高速度高效率的，包括爱情——如果说这个城市还有爱情（或者我们一定要把这种男女关系称之为爱情）的话，拍拖一个礼拜还没搞定对方，就明显属于跟不上潮流了。天右显然是潮流的落伍者。其实打工人创造了这个城市，却从未主导过这座年轻城市，包括潮流。两人每次见面都没有一个可以更加深入交流的环境，时间一长，何丽就不高兴了。何丽说，天右，你再不解决租房问题，咱们除了分手，将别无选择。天右这才真急了，天天走在大街上，双眼直往墙角、电线杆上瞅，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个地方。月租两百元。远是远了点，想到只是周六周日才和何丽来这儿住，反倒落个清静。天右对何丽讲了，何丽的脸上就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潮红，催着让天右早日拿到出租屋的钥匙。
房东说，你四处先看看，觉得行了就先交三个月的房租。天右问隔壁房间有没有人租。房东过去敲门，没人应。房东说，有租出去的，也是北仔，好像是对夫妻，干嘛事的不知道。我们只管收钱，其他的不过问的。天右点头表示相信。心想隔壁有人租住还好一点，不然这么偏僻的地方，住这儿幽静是幽静，还真有些让人害怕。在外打工多年，打工人总是在不停地漂泊，从异乡走向异乡。打工人没有家的感觉，也普遍缺少安全感，无论是黑道上的烂仔，还是治安员、警察，或是工厂里的老板、管理员，都可以轻易地把打工人的梦想击得粉碎。然而这么一群最卑微的打工人却默默无闻地建设着这个城市。生命的脆弱与坚韧，在这片土地上是如此矛盾而又统一。许多外来工的爱情，其实说不上有多少爱情的成分，大家都渴望有一份安全感归宿感。听说有邻居，天右唯一的一点担忧也打消了，当下交了三个月的房租，随后便将房间收拾了一番，到镇上买了一点生活用品，一个家便算安置好了。忙完这一切，夜色就已降临。天右躺在床上，用力地运动了几下，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唤声，天右便兴奋了起来，一时间浮想联翩，急切地要回市内接何丽来一块儿在新家里共度春宵。
天右是在出门时遇见磨刀人的。当然天右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是天右的邻居。磨刀人只是作为讲故事的我对他的称呼。准确地说，天右那时对磨刀人的了解是一片空白。这一天是公元1997 年3 月28 日。天右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天的决定，将不可避免地改变他的一生。
天右友善地对磨刀人点了点头，说，回来了，我是新搬来的。
磨刀人瘦削的脸上浮起一丝呆滞的笑容，也冲天右点了点头。那一刻，天右从磨刀人那幽深的望不见底的双眼里看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而事实上，1997 年3 月28 日傍晚，天右并未在意去观察这个未来的邻居，他心里想的只是快点赶去市内，然后焦急地守在何丽打工的泰丽电子厂门口，等泰丽厂下班的电铃骤然拉响，然后从潮水样涌出的穿着同样米灰色工衣的打工妹中寻到何丽，然后再坐上518 路公共汽车，与何丽度过一个销魂的夜晚。事实上，天右的这个夜晚正是这样度过的。何丽的兴奋是可想而知的。打工人的理想都很卑微，这样一个根本不能称之为家的窝，也能让他们得到莫大的满足。天右说，何丽，委屈你了，不能给你一个家，一个幸福的家。何丽动情地搂住天右的脖子说，天右，其实家只是一种感觉，躺在你的怀里，我感觉幸福就够了。何丽说着把头埋在天右的胸前，眼里有两颗晶亮的东西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天右环住了何丽的腰，用舌头逗着何丽。何丽笑了起来，笑得床板咯吱咯吱响。这一夜，天右和何丽当然不会想到隔壁房里的磨刀人是何等的烦躁，也不可能听到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声顿挫的霍霍磨刀声。他们更想不到他们的这种幸福打破了磨刀人内心深处的平静，加深了磨刀人的痛苦与愤怒，不幸与悲哀。这就为后面的一切埋下了不幸的种子。天右不知道，何丽也不知道。拥有幸福的人是不会知道痛苦的滋味的，哪怕是瞬间的、卑微的幸福。
2
磨刀人的女人很漂亮。
磨刀人的女人说，我叫宏。别人都叫我阿宏，我比你们大，你们就叫我宏姐吧！
天右红着脸，憨憨地笑。他觉得宏姐看他时的眼神有一种撩人的风韵，让他浮想联翩。倒是何丽乖巧，甜甜地叫一声宏姐好！何丽说，我们是邻居了，将来多关照，听宏姐口音好像是湖南人。宏姐说，我是重庆的。两个女人见面熟，不一会儿便拉呱儿得如同老熟人了。天右插不上嘴，在一边听着，突然说，你老公回来了。果然，远远地就见一条瘦削的影子迤迤然从香蕉树下转过来，手里拎着一大串东西，像是鱼。宏姐的笑容消失了，低了头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出租屋。磨刀人便出现在了小楼前。天右说，回来了，生活不错嘛。磨刀人并没有答腔，只是拿眼幽幽地剜了天右一眼，一声不响地进了屋，把门关上了。天右觉得这人无趣，也进了自己的出租屋。何丽说，你有没有发现，隔壁那男人怪怪的。天右说，是有点怪，他女人却生得好漂亮，为人也爽朗。何丽说，怎么，看上人家了？告诉你，给我老实点，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天右被何丽一顿抢白，被说得面红耳赤，讷讷地说，自家栏里的猪都在哼哼，哪有心思管别家的猪。何丽扑哧一声笑了，突然说，我觉得宏姐不像工厂里的打工妹。两人便不再谈论邻居的事，一起出去买菜做晚餐。买回菜，把饭忙到肚子里，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却见宏背了个精致的坤包出去了。她男人一言不发冷冷地陪她走到高速公路出口的地方，送她上了一辆摩托，才迤迤然回来。何丽正要关门睡觉，见了送宏回来的磨刀人，说一句，这么晚了，宏姐还要去上班？磨刀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说，没……没……慌慌张张低了头，不敢看何丽的眼，钻进了自己的房里，半天没有动静。
何丽疑惑地关上门。天右早已等得急不可耐，见何丽关上门，一把抱过何丽，一只手便伸进了何丽的乳罩。何丽说，你这死鬼，死不要脸，不怕别人看见。天右说谁看见，何丽用嘴努了努隔壁，小声说，我看宏姐八成是做……话没说完，早被天右用舌头堵住了嘴，两人便恣肆地动作起来。
女人的第六感天生敏锐。这一晚何丽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总觉得有一双阴森森的眼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天右说，丽，怎么啦，有心事？何丽突然不吭声了，眼睛瞪得老大，面色也白得吓人。天右了无兴趣，转头一看，却见窗户外面映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想到了隔壁房里那怪怪的磨刀人，心里一阵惊悸，示意何丽别出声，轻手轻脚到了门口，屏住呼吸半晌，外面的黑影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天右长长地吁了口气，说，自己吓自己，是我白天晾的一件上衣挂在走廊里。何丽也长吁了一口气，全身瘫软了似的躺在床上。忽地听到“咚”的一声，什么东西从窗台上蹿了下去，吓得何丽又尖叫了起来。远远地却传来一声猫叫。原来是只野猫。天右说。他过去紧紧地把何丽抱在怀里。两人一时无语，就在那时，寂静的夜传来了“霍——霍——霍”的磨刀声。
何丽先听到这声音，她声音打颤地抱紧天右问，什么声音？天右故作镇定，说，风吹着易拉罐吧。何丽说，外面没有风。两人都不吱声。出租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只听得两人粗重的呼吸和那只旧闹钟的嘀嗒声。
霍，霍。霍。霍。霍霍。
一声一声，顿挫有力，仿佛是巫师的咒语，带有一种摄人的魔力，杀机重重。在这南方小镇寂静的夜里，清晰可辨。
好像在磨什么东西。何丽说。
可能是拿了货回家赶吧。我们厂里也有喷油部的磨砂工领了货回家做的。天右紧紧搂住何丽，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霍，霍霍。霍，霍霍。
磨刀声在夜色中有节奏地起伏，夹杂着金石相撞的叮当声。何丽和天右想到是磨刀声，但两人都没有说。这一夜，两人都紧张得了无睡意。直到凌晨一点多钟，听见远远地传来了“的的多多”的脚步声，磨刀声才戛然而止。不一会儿，便听见宏姐和她男人在说话。天右这才松了口气，又用舌尖来撩拨何丽，何丽却没有反应，不一刻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天右苦笑一下，在何丽的乳房上摸了一阵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就是这里了。房东摇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一片片艰难地拨弄了老半天才将锁打开。推开门，“呼”地蹿出一只猫。一股潮湿的带咸腥的霉味扑鼻而来。天右手举在半空划拉着，并没有蜘蛛网。两个月没住人了，收拾一下就可以了。这里虽然离市区远了一点，坐车还是很方便的，出门就是518 路的终点站，半个小时一趟开往市内，一个月收你两百块，是很便宜的啦。房东说着，解下一片钥匙扔给天右。这里很清静，也没有治安仔来查房。你想干啥都行。房东说完冲天右暧昧地笑着。
天右并未挑剔。在深圳能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是偏僻了一点，518 路的终点。这是一幢两层小平房。房东多年前就在市内买了楼。二楼堆着舍不得扔的旧家具，楼下的租给打工人住。小楼后面是一片杂木林，路边长着几株枝叶肥硕的香蕉树。一条曲折的小径在杂草的掩映中蛇行。两百米远处，是高速公路的出口处，再下去两百米，便进入繁华的小镇了。
天右选择在这样的地方租屋，主要是为了省钱。在深圳市内租相同的一间房子，月租至少八百块，天右在一家台资厂打工，每月工资才六百块。厂子里是有集体宿舍的，自从和何丽拍拖后，情况就有变化了。在深圳这个地方，什么都是高速度高效率的，包括爱情——如果说这个城市还有爱情（或者我们一定要把这种男女关系称之为爱情）的话，拍拖一个礼拜还没搞定对方，就明显属于跟不上潮流了。天右显然是潮流的落伍者。其实打工人创造了这个城市，却从未主导过这座年轻城市，包括潮流。两人每次见面都没有一个可以更加深入交流的环境，时间一长，何丽就不高兴了。何丽说，天右，你再不解决租房问题，咱们除了分手，将别无选择。天右这才真急了，天天走在大街上，双眼直往墙角、电线杆上瞅，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个地方。月租两百元。远是远了点，想到只是周六周日才和何丽来这儿住，反倒落个清静。天右对何丽讲了，何丽的脸上就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潮红，催着让天右早日拿到出租屋的钥匙。
房东说，你四处先看看，觉得行了就先交三个月的房租。天右问隔壁房间有没有人租。房东过去敲门，没人应。房东说，有租出去的，也是北仔，好像是对夫妻，干嘛事的不知道。我们只管收钱，其他的不过问的。天右点头表示相信。心想隔壁有人租住还好一点，不然这么偏僻的地方，住这儿幽静是幽静，还真有些让人害怕。在外打工多年，打工人总是在不停地漂泊，从异乡走向异乡。打工人没有家的感觉，也普遍缺少安全感，无论是黑道上的烂仔，还是治安员、警察，或是工厂里的老板、管理员，都可以轻易地把打工人的梦想击得粉碎。然而这么一群最卑微的打工人却默默无闻地建设着这个城市。生命的脆弱与坚韧，在这片土地上是如此矛盾而又统一。许多外来工的爱情，其实说不上有多少爱情的成分，大家都渴望有一份安全感归宿感。听说有邻居，天右唯一的一点担忧也打消了，当下交了三个月的房租，随后便将房间收拾了一番，到镇上买了一点生活用品，一个家便算安置好了。忙完这一切，夜色就已降临。天右躺在床上，用力地运动了几下，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唤声，天右便兴奋了起来，一时间浮想联翩，急切地要回市内接何丽来一块儿在新家里共度春宵。
天右是在出门时遇见磨刀人的。当然天右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是天右的邻居。磨刀人只是作为讲故事的我对他的称呼。准确地说，天右那时对磨刀人的了解是一片空白。这一天是公元1997 年3 月28 日。天右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天的决定，将不可避免地改变他的一生。
天右友善地对磨刀人点了点头，说，回来了，我是新搬来的。
磨刀人瘦削的脸上浮起一丝呆滞的笑容，也冲天右点了点头。那一刻，天右从磨刀人那幽深的望不见底的双眼里看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而事实上，1997 年3 月28 日傍晚，天右并未在意去观察这个未来的邻居，他心里想的只是快点赶去市内，然后焦急地守在何丽打工的泰丽电子厂门口，等泰丽厂下班的电铃骤然拉响，然后从潮水样涌出的穿着同样米灰色工衣的打工妹中寻到何丽，然后再坐上518 路公共汽车，与何丽度过一个销魂的夜晚。事实上，天右的这个夜晚正是这样度过的。何丽的兴奋是可想而知的。打工人的理想都很卑微，这样一个根本不能称之为家的窝，也能让他们得到莫大的满足。天右说，何丽，委屈你了，不能给你一个家，一个幸福的家。何丽动情地搂住天右的脖子说，天右，其实家只是一种感觉，躺在你的怀里，我感觉幸福就够了。何丽说着把头埋在天右的胸前，眼里有两颗晶亮的东西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天右环住了何丽的腰，用舌头逗着何丽。何丽笑了起来，笑得床板咯吱咯吱响。这一夜，天右和何丽当然不会想到隔壁房里的磨刀人是何等的烦躁，也不可能听到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声顿挫的霍霍磨刀声。他们更想不到他们的这种幸福打破了磨刀人内心深处的平静，加深了磨刀人的痛苦与愤怒，不幸与悲哀。这就为后面的一切埋下了不幸的种子。天右不知道，何丽也不知道。拥有幸福的人是不会知道痛苦的滋味的，哪怕是瞬间的、卑微的幸福。
2
磨刀人的女人很漂亮。
磨刀人的女人说，我叫宏。别人都叫我阿宏，我比你们大，你们就叫我宏姐吧！
天右红着脸，憨憨地笑。他觉得宏姐看他时的眼神有一种撩人的风韵，让他浮想联翩。倒是何丽乖巧，甜甜地叫一声宏姐好！何丽说，我们是邻居了，将来多关照，听宏姐口音好像是湖南人。宏姐说，我是重庆的。两个女人见面熟，不一会儿便拉呱儿得如同老熟人了。天右插不上嘴，在一边听着，突然说，你老公回来了。果然，远远地就见一条瘦削的影子迤迤然从香蕉树下转过来，手里拎着一大串东西，像是鱼。宏姐的笑容消失了，低了头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出租屋。磨刀人便出现在了小楼前。天右说，回来了，生活不错嘛。磨刀人并没有答腔，只是拿眼幽幽地剜了天右一眼，一声不响地进了屋，把门关上了。天右觉得这人无趣，也进了自己的出租屋。何丽说，你有没有发现，隔壁那男人怪怪的。天右说，是有点怪，他女人却生得好漂亮，为人也爽朗。何丽说，怎么，看上人家了？告诉你，给我老实点，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天右被何丽一顿抢白，被说得面红耳赤，讷讷地说，自家栏里的猪都在哼哼，哪有心思管别家的猪。何丽扑哧一声笑了，突然说，我觉得宏姐不像工厂里的打工妹。两人便不再谈论邻居的事，一起出去买菜做晚餐。买回菜，把饭忙到肚子里，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却见宏背了个精致的坤包出去了。她男人一言不发冷冷地陪她走到高速公路出口的地方，送她上了一辆摩托，才迤迤然回来。何丽正要关门睡觉，见了送宏回来的磨刀人，说一句，这么晚了，宏姐还要去上班？磨刀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说，没……没……慌慌张张低了头，不敢看何丽的眼，钻进了自己的房里，半天没有动静。
何丽疑惑地关上门。天右早已等得急不可耐，见何丽关上门，一把抱过何丽，一只手便伸进了何丽的乳罩。何丽说，你这死鬼，死不要脸，不怕别人看见。天右说谁看见，何丽用嘴努了努隔壁，小声说，我看宏姐八成是做……话没说完，早被天右用舌头堵住了嘴，两人便恣肆地动作起来。
女人的第六感天生敏锐。这一晚何丽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总觉得有一双阴森森的眼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天右说，丽，怎么啦，有心事？何丽突然不吭声了，眼睛瞪得老大，面色也白得吓人。天右了无兴趣，转头一看，却见窗户外面映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想到了隔壁房里那怪怪的磨刀人，心里一阵惊悸，示意何丽别出声，轻手轻脚到了门口，屏住呼吸半晌，外面的黑影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天右长长地吁了口气，说，自己吓自己，是我白天晾的一件上衣挂在走廊里。何丽也长吁了一口气，全身瘫软了似的躺在床上。忽地听到“咚”的一声，什么东西从窗台上蹿了下去，吓得何丽又尖叫了起来。远远地却传来一声猫叫。原来是只野猫。天右说。他过去紧紧地把何丽抱在怀里。两人一时无语，就在那时，寂静的夜传来了“霍——霍——霍”的磨刀声。
何丽先听到这声音，她声音打颤地抱紧天右问，什么声音？天右故作镇定，说，风吹着易拉罐吧。何丽说，外面没有风。两人都不吱声。出租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只听得两人粗重的呼吸和那只旧闹钟的嘀嗒声。
霍，霍。霍。霍。霍霍。
一声一声，顿挫有力，仿佛是巫师的咒语，带有一种摄人的魔力，杀机重重。在这南方小镇寂静的夜里，清晰可辨。
好像在磨什么东西。何丽说。
可能是拿了货回家赶吧。我们厂里也有喷油部的磨砂工领了货回家做的。天右紧紧搂住何丽，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霍，霍霍。霍，霍霍。
磨刀声在夜色中有节奏地起伏，夹杂着金石相撞的叮当声。何丽和天右想到是磨刀声，但两人都没有说。这一夜，两人都紧张得了无睡意。直到凌晨一点多钟，听见远远地传来了“的的多多”的脚步声，磨刀声才戛然而止。不一会儿，便听见宏姐和她男人在说话。天右这才松了口气，又用舌尖来撩拨何丽，何丽却没有反应，不一刻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天右苦笑一下，在何丽的乳房上摸了一阵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很赞哦！ ( )
上一篇：巷中总见一身影：小区旧事
下一篇：流水线
评论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