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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中总见一身影：小区旧事
作者：王国华 来源：《街巷志：深圳体温》 责任编辑：Gangan 2023-01-10 人已围观
我怎么把“湖滨花园”记成“湖滨新村”了呢，而且一记就是十年。偶尔从那儿经过，心中默想，湖滨新村可真老。深圳这个地方，凡叫新村的，现在几乎都成了坚硬的化石，就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哄而起的“莎莎”“倩倩”们，转眼均为中年妇女，而今天的“梓潼”“一诺”和“欣怡”们，亦正脚步坚定地向长大和苍老迈进。新还是旧，谁能说得清。我在心里碎碎念时，蹲在本城斜对角另一个行政区的真正的“湖滨新村”一定耳朵发热。
终于有一日，天眼打开，我正视了湖滨花园。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野生的假臭草一层层拥挤在墙根下，举着紫色的柱状花朵，敲锣打鼓一般。声音细微，我却听得到。墙根也没什么事，竖着耳朵，一动不动，是个比我更认真的倾听者。
小区坐落于宝安区和南山区的交界处，门牌号码为贯穿宝安的主干道——前进路1号。当年周围稻田连天，稻穗滚滚之时，它轰然站起来，再不肯蹲下，在远近明灭的灯光中顾盼自雄。等周围的事物醒过味儿，它已坚不可摧。周围的荒地、垃圾山、滩涂只好向它学习，模仿它，超越它，多年以后，它习惯了世界发展快如翻书，一天一页。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它眼睁睁看着那些比自己还新的事物被另一种“新”超越，终由心焦变得静如止水。
小区楼房的立面是深红磨砂或者灰白磨砂，颇显老旧。一个老旧加一个老旧，整体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当年曾想过在这里买房，询问过后，发现房价并不低，或曰很高，超过了一些新房。老大的谱儿还摆着呢，遂放弃。那次看房如同发生过一次恋爱，再见，总有点心跳加速，欲言又止。
进门的地方，一个“鸟巢书屋”，未见人。一排丰巢，一个穿蓝色马甲的快递小哥正往打开的箱子里扔东西，唰的一件，唰的一件，胳膊特意在空中划一下，带点酷劲儿。底楼打开若干门洞，开了一些店铺。名为“家乐电器维修”的店面门口，站着一个辨不清年龄的男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在他前面蹦蹦跳跳。几十年前，似乎还没有小区的概念，所有的道路都在楼房间穿梭，所有的窗户都对着道路，早晨的脚步声隔着玻璃窗传进屋子。店面也对着街道，不断吞吐着人流。只有极少的特权阶层住在各种大院里。高高的院墙隔开两个世界。偶然的机会进入大院，坐下来仰望，天空浩大，令人有晕眩之感。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如此铺张。不知不觉间，如今的小区都成放大的当年大院。四通八达的道路被一节节地堵死，随时走到尽头，撞到南墙。
湖滨花园里的楼房多为五层或者六层，无电梯。楼下未被水泥或柏油覆盖的地方，以方砖隔成一块块“农田”，里面是潮湿的土壤，种着红薯、茄子、辣椒、紫苏等。一人多高的木瓜树，主干纤细，上面密密麻麻地挤着绿色的木瓜，已有拳头大小。就算它们平均分布开，空间亦绰绰有余，不知为何偏要挤在一起。死心眼。
道路两边的棕榈树非常高大，直挺挺地把硕大的叶子送到三楼或者四楼窗台上。住户如果够灵巧，打开窗户就可以顺着叶子、树干爬下来。瞎想而已，住户们千万别这么干，摔倒了，我可不负责。时值周末傍晚，整个小区里安静得如同没人住，透过一楼窗玻璃却看到有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衫在炒菜，食用油在锅中的炸裂声隐隐传来，我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狭窄的路上横七竖八地停满了车。有的车尾巴翘起，撅在人行砖道上，前脸儿以俯卧撑姿势趴在柏油路上。不管多么见缝插针，所有消防车道却都畅通。他们可真能塞。窃以为车辆再增加一倍，依然可以各安其所。我不知道如何停妥，但绝对盲目崇拜此处居民的停车技术。湖滨花园小区开了好几个门，分不清哪个门冲东哪个门冲西。在北方城市生活时，街衢横平竖直，南北通透，站在路口，凭借“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八个字可以迅速辨清方向。到深圳后一直稀里糊涂，觉得是东，一看路标，是西；觉得是南，路标又成了北。自信心备受打击。胡思乱想道，莫非此城横跨了赤道，故而方向相反？
终于有一日，天眼打开，我正视了湖滨花园。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野生的假臭草一层层拥挤在墙根下，举着紫色的柱状花朵，敲锣打鼓一般。声音细微，我却听得到。墙根也没什么事，竖着耳朵，一动不动，是个比我更认真的倾听者。
小区坐落于宝安区和南山区的交界处，门牌号码为贯穿宝安的主干道——前进路1号。当年周围稻田连天，稻穗滚滚之时，它轰然站起来，再不肯蹲下，在远近明灭的灯光中顾盼自雄。等周围的事物醒过味儿，它已坚不可摧。周围的荒地、垃圾山、滩涂只好向它学习，模仿它，超越它，多年以后，它习惯了世界发展快如翻书，一天一页。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它眼睁睁看着那些比自己还新的事物被另一种“新”超越，终由心焦变得静如止水。
小区楼房的立面是深红磨砂或者灰白磨砂，颇显老旧。一个老旧加一个老旧，整体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当年曾想过在这里买房，询问过后，发现房价并不低，或曰很高，超过了一些新房。老大的谱儿还摆着呢，遂放弃。那次看房如同发生过一次恋爱，再见，总有点心跳加速，欲言又止。
进门的地方，一个“鸟巢书屋”，未见人。一排丰巢，一个穿蓝色马甲的快递小哥正往打开的箱子里扔东西，唰的一件，唰的一件，胳膊特意在空中划一下，带点酷劲儿。底楼打开若干门洞，开了一些店铺。名为“家乐电器维修”的店面门口，站着一个辨不清年龄的男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在他前面蹦蹦跳跳。几十年前，似乎还没有小区的概念，所有的道路都在楼房间穿梭，所有的窗户都对着道路，早晨的脚步声隔着玻璃窗传进屋子。店面也对着街道，不断吞吐着人流。只有极少的特权阶层住在各种大院里。高高的院墙隔开两个世界。偶然的机会进入大院，坐下来仰望，天空浩大，令人有晕眩之感。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如此铺张。不知不觉间，如今的小区都成放大的当年大院。四通八达的道路被一节节地堵死，随时走到尽头，撞到南墙。
湖滨花园里的楼房多为五层或者六层，无电梯。楼下未被水泥或柏油覆盖的地方，以方砖隔成一块块“农田”，里面是潮湿的土壤，种着红薯、茄子、辣椒、紫苏等。一人多高的木瓜树，主干纤细，上面密密麻麻地挤着绿色的木瓜，已有拳头大小。就算它们平均分布开，空间亦绰绰有余，不知为何偏要挤在一起。死心眼。
道路两边的棕榈树非常高大，直挺挺地把硕大的叶子送到三楼或者四楼窗台上。住户如果够灵巧，打开窗户就可以顺着叶子、树干爬下来。瞎想而已，住户们千万别这么干，摔倒了，我可不负责。时值周末傍晚，整个小区里安静得如同没人住，透过一楼窗玻璃却看到有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衫在炒菜，食用油在锅中的炸裂声隐隐传来，我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狭窄的路上横七竖八地停满了车。有的车尾巴翘起，撅在人行砖道上，前脸儿以俯卧撑姿势趴在柏油路上。不管多么见缝插针，所有消防车道却都畅通。他们可真能塞。窃以为车辆再增加一倍，依然可以各安其所。我不知道如何停妥，但绝对盲目崇拜此处居民的停车技术。湖滨花园小区开了好几个门，分不清哪个门冲东哪个门冲西。在北方城市生活时，街衢横平竖直，南北通透，站在路口，凭借“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八个字可以迅速辨清方向。到深圳后一直稀里糊涂，觉得是东，一看路标，是西；觉得是南，路标又成了北。自信心备受打击。胡思乱想道，莫非此城横跨了赤道，故而方向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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