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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改变我

作者:刘西鸿 来源:《深圳新文学大系: “新都市文学” 卷》 责任编辑:huzhitian 2023-01-31 人已围观



进修班结束时,西瓜荔枝已经上市。每天是十二个小时的日光照,空气在下午三点钟就变成金黄色。我托着大书箱下了火车,不随人流涌出去,独自靠着站台的行李车歇着。亦东不会来接的,他不知道。可是他是我的固定男朋友,接我车是他的义务。我扇着手帕望着又大又沉的箱子冒干火,差点没跑到前面一对健硕的中年夫妇面前说:“夫人,是不是可以借你的先生用一下?”

回到屋里,乱七八糟一片,是我走时的模样。我是给了亦东钥匙的,他居然没有来收拾一次。他居然。

椅子铺满灰,根本不能坐下。

我举起胳膊,把亦东送的十几只泥公仔统统从桌上一扫而下。

小鬼们死皮赖脸地乱蹦乱跳然后躺下,竟一只不烂。

我颓靡而坐地,举起腿搁床框上,让血液倒流。

然后揭开冻啤酒,仰颈倒下大口,从喉咙冻至心肺,舒服异常。

令凯出现在门口。

她怎么知道我已返来?简直是我的灵魂。

我身上又热又冷,人有点迷糊,神情恍惚。令凯穿的是大红布拉吉,裙子下摆是三层的褶。她脸色酡红,长发飘飘。

我招招手让她过来,打醉拳一样。

我们相拥一团,好亲热好亲热。

“我路过,看到你门窗大开,就跑上来了。”她笑得嘴全咧开来,贝齿闪闪。

我摸着她的丝丝缕缕直发,只是笑。

她满屋子乱找,要给我烧开水,插电扇掣。我一跃起身,我自己来。

房间一下子就干净明亮起来,我倒出一碟瓜子来嗑。

“刘亦东不知道你回来?”

“他连信都懒得给我写。”

“看看你们很可怜,没有家,没有共同拥有的房子。刘亦东是不是每天要吃即食面?你们什么都没有。”

我一下子没听明白,听明白时我失笑:“我们有信任。”

“你的话全部是空中楼阁。其实对我你不必找遁词。”

这小妮子。你真的不能小看她。

亦东或许不认为我们之间拥有信任。他自己就不太信任我。他有时把我当作商场女装部挤得打崩头买削价套裙的俗女人看。他还是一个以自我为
轴心往左跳、往右跳的活靶子,意志上简直不受任何方面支配。我根本不可能改变他。

单为他这一点,我还爱他至深。我是个明码实价的傻瓜。

令凯技术高明,嘴巴是台剥瓜子的机器,眨眨眼她面前就顶起大堆瓜子壳。

我五指收拢罩住碟面:“留些给我,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

我眼望天花板。令凯的话很对,但这句话不该让她来说。年龄上我几乎可以做她妈。我心有不甘,对亦东,对令凯。

“是不是?”令凯嬉笑。

“是不是什么?不是!”我吐瓜子壳。

我死要面子,我真是孔乙己。

“男人样样都不好,只有一样好,”令凯诡笑,“你是样样好,只有一样

不好。”

“我什么不好?”

“你精神很好,永远容光焕发。你睡觉是不是从不做噩梦?”她说话常恣
意掉题。

“恰恰相反。我时时做梦。夜晚做,白天也做。我精神好是我勒令自己要自得其乐。”

“你也做噩梦?什么噩梦?”

“当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被老虎追,给大笨象踩的那种梦,我十五年前就不怕了。我在梦中可以喝令:让开!我马上就起飞。一点不怕。
最恶的是那一个:亦东半夜从外面进来,撩开我的蚊帐,对我说:“你不可以改变我。阿媛,你能力有限,你不可以改变我。”然后温和地笑笑,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我呆住。阿媛不是我的名字!他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对着我说我不可改变他!

我蓦然惊醒,阳台卫生间找遍也没有亦东。

我打亮所有大灯。

我泪流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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