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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改变我
作者:刘西鸿 来源:《深圳新文学大系: “新都市文学” 卷》 责任编辑:huzhitian 2023-01-31 人已围观
以后见到亦东,我不敢提关于那梦的一个字。他会深一层看不起我。
对令凯也不能提的。
我晃着腿,一脸无精打采:“我的不好就是你以为我要改变你。是不是?”
我又说:“人人都自以为是,想当然加莫须有。”
令凯是聪明人,我不必把她当小孩看。我说:“是朋友,总不能像两匹不羁的马。如果有一种迁就是你欢我悦的,我看可以迁就;如果有一种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我看就不要怕承认。其实相互的影响是内在的、必然的。为什么不承认?如果我个人真能给别人快乐,使别人常惦念我,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幸福,一种不是期待着的幸福。”
我抚着令凯的手背:“你要不要一种不是期待着的快乐幸福?就像有人常常冷不防送你一盒礼物,喜不喜欢?朱古力?”
她咕咕咕地欢笑,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样:“喜欢喜欢。不过我不喜欢酒心巧克力,吃药一样,好似止咳枇杷露。”
我下楼买了番茄、红萝卜、西芹、冬菇、海蜇皮和马蹄,明火炒了一大盘鲜素杂锦菜招待令凯。蔷薇色的葡萄酒摆上了桌,赤橙黄绿青蓝紫,煞是美丽。令凯卷袖上桌,边嚼边说:“亦东会生气了,吃那么好不找他。”
“他?”我说,“不会。他不会随便生气。”
我想念亦东。
亦东有一大堆缺点,可是现在我最喜欢他。他是怎样看我的,我不大明白,但我不会问。我们不愉快时,一般我就先走开,到公园瞎逛,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躺一天,回来屋子就虐待他送的礼物。我从没、绝不当他面来摔东西。但他精刮,好像早就知道,只送给我铁臂阿童木之类摔不烂的玩意儿。有时我想,倘若有一天他提出要离开我,我保证微笑着放手。我明白一个道理,心是拴不住的。他的长相优点颇多,如果他不会死于非命,那他至少会比我多活二十年。我要他六十岁开始天天蜷缩在戏院的角落里想念我,想念他后生时代的那个女朋友,那个独立、温柔、宽容和谦逊的女朋友,我要他从骨子里承认我是他众多的男朋友和女朋友当中给予了他最多的理解和信任的一个。我要他穿着寒碜的衣服凄凉地想我,想得好苦、好苦。我把这个给亦东说了,他狂笑不已:“你真是个可怕的家伙!”他走过来手指点着我脑门,“你不要自视过高嘛。”
他不在乎。至少是目前他不在乎。
搞得我讪讪的。
对着令凯我是另一番心境,我是对着清清的小河、汩汩的流水。小河流水,流向大海。
不知谁能,谁能夺得过去。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将来。
“令凯,你说我像不像卡通片里那个货郎?那个‘糖儿甜、糖儿香’的教唆犯?”
我们又是笑,胃口大醒。
令凯请我去捧她场,“87 丝绸流行色”在华丽宫搞一台表演。我把盘碟收抬进厨房,出来伸伸懒腰,说不去。
她意外,不满意地瞪我。
“我很少出席晚宴、迪斯科之类,因为我没有派对衣服。”
“你随便点好不好。况且我还见过你冬天有一件三百元的皮衣。”
“那算什么,那是陈列品,妈送给我的生日礼,我就是没穿过一次。我以为有汽车才配穿大褛。等我有幸拥有一台奔驰时,我自然会披着貂皮大褛驾车接送你往返。”我说。
“你一辈子都不会拥有一台奔驰。”她刻薄。
我想想,或许对。亦东是副打工的相,即使啤酒牛奶当白开水喝,肚子一点点也长不起来,我对他是否能发达毫无信心。况且我早打算一生一世靠自己,靠自己这双手。我是个有为的药剂师,现在我热衷于药架,我这辈子可以在药书里奋发图强。如果突然拿掉我这份工作,换给一台奔驰甚至劳斯莱斯,我只会慢慢地干掉,然后死去。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是此刻我立起一只手掌:“你怎么知道?有时把人生竖起来看,会觉得它很长。未知生,焉知死。一切一切,说不定我都能拥有。”
她终于说服了我,我决定去华丽宫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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