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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三坊

作者:李双鱼 来源:《我的光辉岁月——深圳散文四十年》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17 人已围观

让我意料不到的是,一个相交十年的朋友居然也住在此处。事情得从一通电话说起,搬家后不久,我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姓林,阳江人。我们的结识是诗歌搭的桥牵的线,他尚在学校之时,我们已经在文学网站榕树下相识,他写着风花雪月,我亦写着风花雪月,那样的青葱年纪也只能写着那样毫无生活印记的诗。

第一次见面,是他初出社会的2007年。而我早他几年,浸入社会这个染缸,身披五彩,脚踏五味,浑身都是世故人情所烙印的影子。然而当我坐在他的对面,我仍然是那个爱诗爱幻想的少年,我们匆匆吃罢晚餐,他往九围去,我奔赴安徽黄山。

两年光景,我在黄山沉溺于幽静,他在深圳,经受现世的洗礼。一晃两年,顿悟似的意识到,这般年纪不应辜负美好的光阴。于是我从安徽黄山转折回来,他已从这纷繁错乱的现世中理清了自己的方向,做到了一家集团公司的人事经理,有了女友,有了安稳的生活。紧接着结婚生子,在深圳打下了稳固的根基。我犹记得他带我去过他暂时安身的居所,起因是他给他怀孕的妻子泡了一坛甜米酒(那应当是他家乡的习俗),他说,女人生子后喝了有补血的功效。但酒精过高,他的妻子不能适应,可他天性不好酒,索性送给我。我从他那里带走那坛甜米酒,印象中我记得他家的门牌写着河西四坊,因此那通电话的开头,你应该也猜到了,我问,你是不是住在河西四坊?他说,对啊。我又继续问下去,那么,河西三坊离你有多远呢?他说,不远,只隔一条巷子。

电话两头的狂喜,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连通了。我们在河西二小的后门见了面,然后拐个弯就到了他家。我们坐定泡茶,在客厅的地板上反复聊着这几年的写作和生活。晚饭不可推辞,他亲自下厨,蒸海鱼,豆瓣炒青菜,还炖了一锅汤,简单到极致,可是味道深入人心。

我们彼此的孩子都在老家,由老人带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两个女人早早就挽着手去逛街,我们继续喝茶,继续在烟雾缭绕中诉说着这些年的过往。

他换了好几泡茶叶,茶色一次次由浓入淡,他拿出这些年写的诗歌给我看,他说,没有发表,只是默默地写。我知道他放不下,我何尝不是呢?生活的种种压力与苦恼无时不在头顶盘旋,可是我们从没怕过它有一天像乌云压顶般降下来,后果无非是一场瓢泼大雨,让我们浑身湿透冷透,但想一想背后的女人和孩子,我们知道那颗初心从未僵掉,它怦怦直跳,像莽撞的牛头,不畏一切冲向那未可限量的前程。

友人虽近,毕竟不能日日叨扰。他自有他的生活半径,而我的生活半径,大抵如此:早晨散步至西乡公园,回来后开始打理网店;午饭通常是一份快餐或者自己煮一碗面,下午继续工作;待妻子下班返家,吃过晚饭,我们漫步至西乡河边。正当夜色初上之时,我们立于河边新立之栏杆处,此时后头石凳上三三两两落座之人,或说或笑,或遥望远处,或相视无言。

跨过西乡桥,左转便是西乡公园,偶有卖艺的团体,大多是残疾之人,唱歌未必动听,大概也听多了时下的新闻报道,背后有一组织,却抑制不住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比起粗暴直接的乞讨之举,我们愿意为这不是专业的艺能,献出一点绵薄之力,从裤袋里掏出一块五块的,投入他们面前纸糊的箱子。

步入西乡公园,迎面几棵芒果树,树影掩映下的溜冰场,可见青年男女在轻盈地回旋,充满活力的音乐从铁丝围栏的缝隙向外直窜,闪烁不定的灯光,摇滚在光滑的水泥地面上。出生于80年代的人,溜冰场承载着太多青涩的回忆,这里曾经滋生了无数以纯真开始以草率收场的恋情。

我们顺着溜冰场,往公园的小山上走,一阵粤剧的风刮来,与最炫民族风纠缠不清,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下,弥漫着现代的广场舞与举手投足都有讲究的曲艺味。刚刚脱掉烟火气息的大妈,与稚气未消的孩童,混入一团花香中。

遇上妻子加班的情况,有时候我会独自一人,沿河西一侧,夕阳未尽,投射在河水之上,一闪一闪的金色,漆上去,像极一件年岁久远的漆器,有一层自然的陈旧感,不需擦拭,透出历史的微微底色。

偶尔可见,河道清洁工摇一只橡胶小船,以一根竹竿所制的网兜捞起河道中的生活垃圾,他近似一朵肆意生长的莲,于河水中自在招摇。小船渐渐堆满垃圾,从轻浮而沉潜寸许,他面无表情,于这枯燥而反复的动作里,拔出淤泥中的自己。西乡河之治理日见成效,河水未必清澈见底,但已无多年前让人掩鼻的恶臭,而泛着一丝丝入海之后更重的腥咸之味,我曾去过西乡河的上游,那里是铁岗水库,有一个动人的好名字:桃花源。
 
比西乡公园稍远的铁仔山公园,位于西乡大道与107国道的交会处,大多是我自己去,妻子不是一个爱爬山的人。偶尔她心情好的话,也会随我而去。我们走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从西乡中学的后面,穿过乐群社区,再过新安市场的天桥,右转经华宝饲料公司,到达公园东门;另一条是从西乡中学的正门,出到龙吟二路,沿西乡河边转到107国道,跨西乡立交直抵公园东门。

有一次我们争论哪一条路线最短,相互说服不了对方,只好用数据说话,我用运动腕表,妻子用手机自带的计步器,我们分别从两条路线同时出发,相约在公园东门见面。我走第一条路线,共计4285步,妻子走的第二条路线,共计5714步。结果我们的争论以妻子的胜利而告终,她说,我的步子比你的小,所以走的步数自然比你多。我竟无言以对,相视一笑。我大概记得,多年前,我是来过铁仔山的,那时还没修成公园,只是一座荒山,上面错落着坟茔,几棵松树枝叶繁茂,那应该是秋日,枯草漫地,一丛迎风摇晃的芦苇,我折了一枝,坐在地上,眼望着107国道的滚滚车流,茫然望不到前景。

那个初涉社会的少年,还没被繁华世界所浸透,此刻我看见他的消瘦背影,消失在沿着台阶密布的深深草木后。坟茔已不可见,这片古墓群现已被铁丝网保护起来,据考古鉴定,铁仔山古墓群的年代跨度为东晋至清代,历经约1700年,为深圳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抹上浓重的历史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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