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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故乡归来,从固戍出发

作者:段作文 来源:《我的光辉岁月——深圳散文四十年》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16 人已围观

据M描述,那是一份相当松闲的工作,工资比工厂略低,但非常适合我。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人。我说得赶紧返回深圳。

从广安北有直达深圳西的火车,从深圳西却无火车直达广安北。这趟车一到重庆北就改成了另一趟开往达州的慢车,令人难以理解。我们每次从深圳回家,要么从深圳西启程到重庆北转广安南,要么去广州站转广安北。从我老家去广安南,徒步不过半小时。从广安南到广安北,已通公交,快车也就四十分钟。对于小平故里广安,这些年的发展给我最直观的感受,除了大片大片楼盘,便是极为发达的交通,但真正能促进广大返乡民工就业的大型工业区并未形成规模,尽管越来越多的黄金地段已立起了大大小小的产业园牌子。

返深的车票定于8月15日,它离我递交辞工书的日子已一月有余。我在故乡整整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最大的快乐来自孩子们。大女儿秋后将上初二,成绩较为理想,人也踏实听话,基本无须操心。小女儿刚满周岁,虽蹒跚学步,倒也能清脆地称呼着家人。为了接送女儿读书,岳父买回一辆三轮代步车。这些年里,就是他用这辆电动三轮车把我们从南站接回家门口,又从家门口把我们送至南站。岳父的哮喘在冬季特别令人揪心,但天气一暖和,看上去又无大碍。立秋刚过,秋老虎的威力毫不逊色于三伏天。路上,他一再叮嘱我们,家里空调冰箱洗衣机什么都齐了,手头多多少少有些积蓄,出去你就安心工作。

尽管晚上九点才发车,但每回下午四点不到我们就得从老家出发,因为火车不等人,只能人去等火车。七零八落的稻谷已被收割得差不多了。公路两旁依然泊着不少来自江苏、河南等地的收割机,它们正等待着主人开往川西北的成都平原或雅安山区。家里原本有两亩尚未被糟蹋的水田,但岳母忙于照顾小女儿,只好任其荒芜了。夏旱,菜价跟着肉价齐涨,除了饮水和房租,乡下的日常开支跟城里没什么区别。妻子常常唠叨,要是哪天不出门了,回去没个正经职业,一家六口怎么过日子?这大概也是她催促我快点订票回深圳的原因之一。

从广安北到深圳西,如果不晚点,耗时达三十五小时。秋收刚过,倘若在往年,车站已是人满为患,今年却格外冷清。候车室里,大多是老奶奶和小孩子,当然,也有三五成群的大爷。大爷们的装束较为特别,非常显眼:汗渍渍的迷彩服,打成捆的旧棉被,散发着烟酒味儿的汗帕子,颜色各异的胶桶以及形态一致的扁肚绿水壶……不用问,谁都知道他们是线路工,俗称"跑线路的"。他们走南闯北。年长的在地面打基桩拖电线,稍壮的在高空架线搭塔。他们已等不及稻谷熟透,相对于出门打工,八成黄的收成算不上损失。跟我同车厢的伙计们有23人,将前往广西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县城。他们大都来自广安区、岳池县,另几个跟我同乡,互相却不认识。在列车上,他们除了喝酒抽烟,也打长牌,说段子论时事,骂村主任咒镇长,家长里短偷鸡摸狗男盗女娼…口无遮拦,无所不谈。坐我对面的矮个子相对安静,看上去也较为年轻。我问他为何不去凑凑热闹?他说心情不好,从云南带回来的第三个女人刚跟隔壁村的杜老五跑了。前妻们留下的两个子女都已成人,女儿在重庆酒吧坐台,儿子在广安城里瞎逛。他问我,像他这般模样的男人在深圳能不能找点松活的职业?我想了想说,说句心里话,有点难,做保安或清洁工的机会还是有的。

一路上我就想,要是在深圳混不下去了,三五年后,我会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车到东莞时,我给妻子的堂妹打去电话。我说如果不晚点,九点半左右能到达固戍,叫她家婆在宿舍等着,不然到了工业区进不了宿舍。

堂妹的工厂在C栋,三楼,宿舍在G栋,四楼。她嫂子怀孕了,家婆特地从湖北过来照顾,暂时住在她的宿舍。我们留在固戍的行李占去了她小半个屋子。回家前,那些陈旧简陋的家具和过期的报刊不得不叫老人家处理掉了,我们一到,小小的屋子将挤下五个人过夜,当餐时,加上她哥嫂就有七口人。

到达工业区门口时,我给M打了个电话。我说暂住在亲戚宿舍里,不方便,能不能先搬去沙井?他说工作尚未落实,具体地点也没定,沙井那么大,你搬去哪里?先在亲戚家住两天再说呗。

门卫还认得我,他们以为我去了龙岗过来拿尚未搬走的行李。我说刚从老家回来,没去龙岗。其中一个门卫说,你怎么不跟去龙岗呢?再干两年就退休了!我笑笑。另一个门卫则说,你以为国家干部?不去好!你没听说,车间又小又热,星期天都加班,有个湛江小男孩刚去两天手指头就被啤掉了!没想到他们的消息还真灵通。到了411门口,借着堂妹家的网络,我点开QQ,发现小徒弟的“说说”里还真提到了这些事儿。我给小徒弟发了条信息,大概问问习惯不。没见回复,我想,毕竟那是龙岗,王小姐成天守在车间里,上班时间谁还敢闲聊?

411的门却锁着,妻子说热死了,凉都没得冲,你去六楼看看我们房间住人没有?我说住没住人那房间也不是我们的了,就算门开着,保安跟你再熟,人家也不会让你进去冲凉的。

我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往楼上去了。其实,她叫不叫,我都想上去看看。

每个房间都大门紧闭。门前没有鞋,我不知道哪间住人了哪间没住人。

半小时后,老人家回来了,笑呵呵的,双手各提一个胀鼓鼓的米袋子。她说礼拜一,瓶瓶罐罐到处都是,最好捡,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天一亮就出去了,不晓得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住进411后,一待就是三天。三天里,吃喝拉撒不成问题,但工作尚未落实,心里总不踏实。第四天早上,我给M打电话。他说那先搬过来呗,就住新桥,跟楚桥同村,暂时没班上,正好可以跟他学学写小说。

得先去沙井租好房子。到了新桥,我给楚桥电话。他说实在不巧,刚上车回老家办点事儿,大庙新村到处是农民房,随便住。曾经来过沙井几次,这大庙新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记起来了,有年冬天跟几位朋友聚会,地点就在这附近,饭后跟楚桥聊小说,一聊就是深夜十一点半。宝安大道已无公交直达固戍,楚桥说你还可以走107国道。楚桥在此生活多年,熟路,便从一个奶茶店推出辆电单车,驮着我上了回固戍的大巴,后来听说那店是他小弟开的。这店子很有特色,一眼就能认出来,但店周围并无空房,我便选了稍远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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