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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妹

作者:周崇贤 来源: 责任编辑:huzhitian 2023-01-09 人已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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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三号那天晚上,国国至少Call 了也非六次,差不多是接二连三Call 的,连Call 台小姐都不免对他产生了某种同情,以为他又一次失恋。但也非始终没复机。国国抓着电话,很有一种奋力一掷的冲动。

国国Call 也非那阵子,也非正在生闷气。在也非单位里,这闷气也许只有也非才有机会生。她的模样儿,也的确长得太过火了点,无意间把业务部那一溜儿单独看还算对得起观众的小姐,比得鼻子不像鼻子眼不像眼,差不多一无是处。公司经理一没事就冲她们发火,动不动开口便甩过来一句: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人家也非。弄得大家犯糊涂,不知是看自己好还是看也非好。

公司经理对业务部的小姐们进行过一段时间的“你们看看”再教育之后,对经理其人比较了解的李红就预言:有戏看了。被“你们看看”搞得窝火的业务小姐们便兴奋起来,自觉或不自觉地进入一种暗暗高兴的等待状态。经理好色,这是不言而喻的。实际上天底下的男人都好色。从也非来应聘的那天起,李红便意识到,经理能毫不犹豫地拍板录用她,完全是一颗红心,两种打算。但她不知道也非是否也有这种感觉,按理说应该有。也非刚从内地来,对业务一窍不通。在李红的记忆中,似乎还没有开过招学徒的先例。而也非,从女人的角度去看她,也不是那种缺乏社会经验的雏儿,想必她对经理某些方面的用意有所觉察,或者心明如镜。于是,这里边似乎就暗示了某种默契:周瑜打
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愿挨,李红就觉得无话可说。

其实经理在对待女人的某些方面,并不怎么令人满意。当然,这与他的业余爱好有关。李红想,无论你是多么刚猛的男人,只需两三个女人各以十分之一的精力对付你,要不了多少时日,你绝对两条腿直打晃,说话做事没精打采。换句话说,在某些方面,男人根本不是女人的对手。别说朝三暮四,一对一也不行。为此李红怀疑经理那只昂贵的真皮手袋里,不管怎么说也会准备些雄狮壮阳丹之类的。

李红记得自己最初为经理“献身”那回,经理就曾脸不红心不跳地当着她的面,仰脖子吞下几粒什么药丸。那时她和经理的关系还未达到很随便的状态,因此她对此也就没怎么好意思问。但她估摸经理在这方面有时会力不从心,后来果然就证实了。经理在她身上费了不少周折,成是成了,不过效果不理想。李红觉得很失望,于不自觉间就流露出些许诸如此类的意思。原本她以为经理会适当地向她表示歉意,谁知没有。

非但没有,经理反而很自负地说,怎么样?宝刀不老吧。

李红从对方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种骄傲的意味,她略含讥讽地说,那你是刀吗?

经理觉得这反问比较新鲜,说不是刀是什么?

李红就笑了。她说准确点说,应该是枪。枪与刀,无论从形状上还是从意义上,都可以理解为两个概念。

经理没听懂她的话。他说,都一样。听了这话李红愣了一阵。经理问她是不是回味无穷。她想了想,说,你说得很对。然后她就开始懒懒地往身上套衣服。真他妈没劲,她想。

在后来的一些交往中,经理与李红难免会联手演出老节目,李红接连几回都没滋味,行动时就不大愿意配合,弄得经理也觉无趣。

妈的你怎么一声不吭?经理奇怪地问。

李红说,又不是强奸,莫非要大叫非礼?

经理说,头两回你还要死要活地拼命嚎哩?

李红说,你要我怎么样?你以为我不想嚎?

经理就懂了。他气鼓鼓地在李红的光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穿了拖鞋往洗手间走。不一会儿,就有一阵断断续续的撒尿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为此李红很为也非将会碰到的情况抱屈。老实说,她比较喜欢也非。

某个晚上,李红找了个机会,把自己对经理的体验和也非说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谁知也非不领情。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她涨红了脸,说,你以为谁都那么随便吗?

李红差点下不了台。她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谁又随便了。

也非说,我又没说你。

李红打算撤退,她没有与也非吵架斗嘴的心理准备。她只不过想给也非提个醒,没想到让人家误会了,心下就有些委屈。她想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年头愿意为老板献身的女子遍地都是,也非未必就能例外。

其实不用李红多嘴,也非也不可能对经理的心思毫无觉察。实际上和国国拍拖,也可以说是为提防经理所采取的一种措施。国国是经理的堂弟,虽说已过而立之年,并且长得像条扁头鱼似的不怎么顺眼,但至少比经理要年轻得多。也非一直没有反对过“爱情不受年龄限制”这种很可疑的说法,但她认为,什么事都得有个限度。经理,从某些方面去看他,原本也是不错的。可是,一个老头儿,那算什么事呢?也非承认自己对老头儿不感兴趣。

李红自然不知道也非已经“勾”了个老板,而且是经理的堂弟。

半夜,电话突然叫起来,“嘟嘟嘟”的,像催命。李红裹着毛巾被叫也非。

也非,电话。她说,你的。

也非吓了一跳。她正做梦,有个家伙在梦中死命抱住她,要和她做件什么事,她拼命挣扎。李红这一叫,把她给吵醒了,而感觉上仿佛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似的,一颗心怦怦地跳。

你凭什么就肯定是我的?也非从床上爬起来接电话,才发觉李红的话很可疑。电话铃还一直响着,她怎么就说是找我的?李红睡意蒙眬,没回声。也非干脆也不予理会,倒下,又睡。电话响了阵,没声了,谁知接着又叫起来。

也非,电话!李红火了,半夜三更的烦不烦呀!

也非也一言不发。李红突然古怪地笑了,她把电话听筒拿起来,就听对方气急败坏地大叫:也非——!

我是也非,你疯叫什么,没我睡不着?

对方显然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对方说,我Call 你你为什么不复机?

李红说,人家忙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情复机?

对方说,忙什么?

李红说,接客,接客你懂不懂?

也非老虎一般扑过来抢李红手中的电话。

臭嘴,你才接客哩。也非骂。

她听见国国在电话里生气地说,接客又怎么样?我他妈还嫖客哩!

也非像被泼了一盆污水,蔫蔫地放下电话。

2
也非和国国在拍拖。国国是中山本地人,真正的广东土著。在也非之前,国国有过不少外来妹女朋友,都没成。原因是家里人反对,国国也没怎么坚持。

这都没什么,问题是国国的下一任女友,还是外来妹。陕西米脂的。“米脂的婆娘绥德的汉”,也非的靓丽容颜可想而知。

国国明白,家里人一向拒绝外来妹的介入。他觉得这是意识问题,迟早都要解决。而另一方面,因为和外来妹扎扎实实地爱过,对外来妹的那份留恋( 虽说一半以上来自肉体) 就越来越深。有时候,国国把外来妹比喻成海洛因,很快就可以令自己上瘾。不过他认为外来妹没有毒性,对身心健康还不至于构成危害,就没下决心戒。

也非在接受国国的时候,她问国国,我是( 你的) 第几任( 女友) ?

国国觉得,到底是女人,都在乎这个。

国国以前的女朋友都没念过多少书,好像初中学历的有一些小学学历的也有一些。她们共同的地方就是长得让人……不弄到手就惆怅。实际上弄到手也惆怅,总不如没到手时味道好。其中似乎有个高中生,文文静静的,国国对她的印象比较深刻。无一例外的是,那些女友都想嫁给他(也可能是看在钱的份上),都关心他此前到底有过多少(女人),今后又会不会继续找( 女人),等等。国国就笑了笑,他想大学生又怎么样?大学生会不会如此?

如果我说你是我的唯一,你肯定不信。国国说,但我也不能说你是第二第三或者更多。其实你可以不问,或者问别的问题。

也非看见国国笑,就知道他不会说。也非有些后悔,她也感到自己不应当提出这么一个没有水平的问题。国国是那种读过两年初中的款爷,与刚洗脚上田就发了财的暴发户不同。

你别笑。也非说,女人吃醋未必就不是好事。何况我还没打算吃醋。

国国又笑,说,其实家里不让找北方妹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国国说了这些话就有些后悔,心想不打自招了。很明白的,这话就等于说自己对北方妹已经上了瘾。那么,对北方妹,不用说,已有了比较广泛的接触和深刻的认识。

也非好像没听懂。她说,不一定。

国国至少听出了两种意思:一、其实家里不一定就真不让你找北方妹;二、你也不一定就非北方妹不可。

国国以为也非想表达的意思是:主要还是在于你自己怎么处理。

于是国国觉得也非说得很有说服力,他就心悦诚服,说,倒也是,我们结婚生孩子又不用别人费劲,碍谁!

结婚?也非说,还早还早。

也非今年二十四岁,按国家规定可以结婚。只是她不想结,就说早。国国也没打算反对她。国国说,可以试婚嘛,试试也好相互适应。国国在说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将曾经与女孩同居的情调回味了一阵。他觉得不言婚嫁最好。

然后,他听见也非说,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开小差。

国国就有些不悦。他妈的,你不也是冲钱来的吗?竟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国国的心理活动自然没能逃过也非的眼睛。也非冷冷地站起身,平静而又略含鄙夷地说,款爷毕竟是款爷。

国国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也非已经招了一辆“面的”,走了。

国国有一种挨了耳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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