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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娜(三)
作者:张建全 来源:那时深圳爱情 责任编辑:manman 2024-10-24 人已围观
午夜时分,出了歌舞厅,我送阿美娜回她在蔡屋围的租住处,这时雨早已停了,晚风徐徐吹来,令人顿觉爽快许多。街道已空旷而又寂静了,只有立于道路旁那些“万宝路”“希尔顿”“可口可乐”的大型霓虹灯广告牌不停地闪动。
蔡屋围是深圳有名的城中村,我们来到这里,感到被高楼包围之中的渔村竟有几分乡野的清新气息。
阿美娜打开门,一股柠檬香味扑鼻而来。好提神呵,她拉着灯,便见屋子中央放置一张席梦思双人床,华丽的床上用品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挨墙扯着根铁丝,挂着红红绿绿的时装,墙角铺有一张报纸,上面摆有一面鸭蛋形镜子,还有花花绿绿的化妆品。我找凳子,没有,阿美娜示意坐在床上。
我坐上去,不小心陷进身。床极柔软,阿美娜笑笑,没有作声。
阿美娜脱掉高跟鞋,揉了揉脚趾,说:“好疼。”接着脱掉长至大腿根的长筒丝袜,打了半盆水,坐在床沿上洗起脚来,回头问我:“介意吗?”我说:“不,不,没什么。”我看着她洗脚,感到愉悦,她的动作很潇洒,有一种妩媚娇态。
阿美娜洗了很久,洗毕白生生的腿儿翘起来,脸转向我:“你能帮我把水放一边吗?”
我照着去做,回头见她就势躺在床上。
我感到再难坐回床沿,怯怯地,便说道:“我该走了。很晚了!”
阿美娜停了一会儿,才一边拉毛巾被,一边淡淡地说:“你要真急着走,就走,我刚搬来这儿时,好害怕。”
我没有急着走,停了片刻,又大胆坐回床沿,静静地望着她。
阿美娜像个媚态百生的睡美人。她也望着我。
我慢慢伏下身去,闻到她身上特有的肉香味儿。就在我的唇将要和她那千百次吸引我的樱桃小嘴相吻的一刹那,一个披着长发、蓝眼红脸的男子跃入我的脑海,我知道,那是于非。
我的心一下子收得紧紧,小屋四处好像都长满眼睛,我浑身火辣辣地燥热,猛地站起,背着她说:“我走了。”
我拉上门出来,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照得整个农舍亮生生一片,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到不知名儿的虫鸣。我蓦然懊悔起来,有几分怅然,几分难受,回头望望已经拉锁的房门,悻悻然离开。
我计划在这年元旦举行结婚仪式。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三室一厅已经布置得像那么回事了。我和如月早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法律上已经承认我们是合法的夫妻了,但我们心里感到还有一个台阶没有上,觉得不那么踏实,不那么地道,不那么像回事。不过我与如月相比,我想是这样想了,做起事来便少了一些激情,而如月则倾注了几乎全部的热情。
元旦即将到来之际,如月从街上买回大红“囍”字和一副老套子的婚联,还有一串彩色纸花。“深圳一没亲二没故的,这些东西就得自己准备。”如月一边在床头贴那“囍”字,一边对我说。我觉得现代化家庭,弄了这些东西,有几分俗气,便不以为然地泼了冷水:“这玩意儿可有可无。”“什么?”如月回头睁大眼睛,“你也太不像话了 !”对于这位已经以主妇自居的人,我忽然不悦起来,气也出得不匀:“什么像话不像话!”如月气鼓鼓看了我半晌,突然把嘴一撇,“哇”的一声哭着趴在床上,伤心地诉起我的不是来:“不像话,不像话……结婚像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像话,有钱给别的女人,也不给我买婚纱……太不像话,到现在连结婚照还没有……心思叫狗吃了……我爸妈不在,看我好欺负……呜——”
我看她伤心的样子,不禁有几分怜惜,如月本不是脆弱之人,想来她为我而远离父母,真不该伤她心才对。我走过去,抚摸她的头,表示安慰。
对于结婚仪式,我过去不知幻想过多少回,作为一个男人,谁不想热热闹闹地弄上一回。可是在深圳结婚,只有两种方式:一是在酒楼大摆筵席,而这是非暴发户而无力为之的;二是干脆撒几包喜糖了事。
我哪种方式都不想采用!并且不管经济实力如何!我看轻传统了,虽然我在许多人要求吃喜糖、喝喜酒时不无尴尬,但我还是对结婚日趋漠然,心里那个感觉上的憧憬慢慢消失了。
对于多数人而言,结婚也就人生一回,我和如月吗?我有时奇怪地想。
如月没有因我口干舌燥的劝解与抚慰而情绪平静,反而更为激动:“……别人金戒指、金项链,我有什么……我没苛求嘛!……本来穷光蛋,还整天和别的女人……”
我们原计划安排在元旦的结婚仪式经这么一吵,真就取消了。我感觉没什么不好,反倒觉得有几分释然。如月是有许多优点的,她能从某种情绪中自我解脱出来,并能很快适应新的现实。
服务小姐把点心、可乐、万宝路一盘盘端上围台,宾客们各取所需,我只对印有“想做就去做”字样的万宝路感兴趣,自然抽一支。吸烟之于我,不是什么瘾,而是一种坐姿的点缀,是追求洒脱的道具。我相信阿美娜会来的。
她果然来了,而且是以光芒四射的大明星的派头出现的。我感到天生丽质的阿美娜穿上这条血红色的高衩旗袍,真是把东方美女的倾城姿色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她有着修长的美腿,走起路来,那紧紧的袍裙飘逸而开,给人的是兼具诱惑的美。
阿美娜看到我,径直走过来。我起身相迎,在握手的瞬间,两眼的余光强烈地感到周围投来的是些什么样的眼神。
阿美娜无意中蹦出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叫人不无感触。歌舞开始的时候,我们在靠近舞台的围台就座。我面对舞台,阿美娜则侧身而坐,靠我很近,我闻到的,还是她习惯用的法国皇后牌香水。一边听歌,一边观舞,歌舞同台,歌劲舞猛,一忽儿灯闪,一忽儿雾飘,一派要醉生有醉生、要醉死有醉死的味道。大赛接近一半的时候,我和阿美娜收回视线,只留下耳朵兼顾舞台。
舞台前景全黑,后幕尽白色,一个无头人形的剪影投在上面,过了一个短暂的停顿,鼓乐又响了,前台灯也亮了,才能看清那歌手身着宽衣大裤颇为奇异的港式白西服套装,头低着,背向观众,当音乐又一个高潮到来,他才猛地转身,猛地扬头。“那,那不是于非吗?”我惊诧,深圳可真是个小地方。阿美娜连头都没摆动一下,淡淡地说:“你还不知道,你老同学是蛇口工业区代表队成员,今晚是参赛歌手。等一会儿你再看看那伴舞。”她显然早知道。
对于多数人而言,结婚也就人生一回,我和如月吗?我有时奇怪地想。
在有些新潮青年热衷于同居、试婚的今天,我免去一个仪式,似已落伍。
如月没有因我口干舌燥的劝解与抚慰而情绪平静,反而更为激动:“……别人金戒指、金项链,我有什么……我没苛求嘛!……本来穷光蛋,还整天和别的女人……”
我忍不住问:“和别的女人怎么了?”
“玩浪漫!”
我来气了,大声吼道:“够了!”真想不到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够了,够了,都够了,我也够了……早看你心猿意马,我不强求,我不稀罕……呜——”
我真有些够了,悻悻然点一支香烟,索性去他妈街上逛逛。
我们原计划安排在元旦的结婚仪式经这么一吵,真就取消了。我感觉没什么不好,反倒觉得有几分释然。如月是有许多优点的,她能从某种情绪中自我解脱出来,并能很快适应新的现实。
倘若仍在西安,恐怕仅有这一套房子,就足以使她半辈子激动,但她现在常说:“这是深圳,原始人还住山洞哩!我不会守一空屋过日子!”
既然仪式对她没有实质性价值,即使虚荣心方面的需要也可忽略,她于是哭够了,便习惯性地跪在地板上,用抹布擦洗起来。我面对这位任劳任怨的女大学生,说不出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她身上“过日子”的气息,和阿美娜一比,就不那么叫人欣赏。一张 1987 年度全市劲歌劲舞大奖赛的入场券。
新年第一天傍晚,我依时来到荔园青春劲舞厅,这里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息和大赛前的紧张气氛。
大赛的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个个精神抖擞,用他们最为欢悦的微笑欢迎出席晚会的各界人士。
先到的嘉宾三三两两在舞厅四周的围台旁就座,谈论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阿美娜只寄我一张入场券,我还不知道她是否来,不过下意识中以为她会来的。
我在人群中不停地搜寻,可是没有阿美娜的影子,心里不禁有些怅然。
服务小姐把点心、可乐、万宝路一盘盘端上围台,宾客们各取所需,我只对印有“想做就去做”字样的万宝路感兴趣,自然抽一支。吸烟之于我,不是什么瘾,而是一种坐姿的点缀,是追求洒脱的道具。我相信阿美娜会来的。
她果然来了,而且是以光芒四射的大明星的派头出现的。我感到天生丽质的阿美娜穿上这条血红色的高衩旗袍,真是把东方美女的倾城姿色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她有着修长的美腿,走起路来,那紧紧的袍裙飘逸而开,给人的是兼具诱惑的美。
阿美娜看到我,径直走过来。我起身相迎,在握手的瞬间,两眼的余光强烈地感到周围投来的是些什么样的眼神。
我们没有立即落座,而是站在一旁,闲聊起来。
“怎么样?”阿美娜微笑着问,“最近忙吧?”
“怎么说呢,就那样吧。”我双手摊开,努力显得潇洒。
“今天人真多。”
“是啊,真多,等一会儿可能还会来人哩。”
“劲歌劲舞你感兴趣不?”
“就那样吧,反正今天新年,也该轻松一下。”
“是啊,不要把生活弄得那么枯燥,人生就那么几万来天,要过富有变化的生活。”
阿美娜无意中蹦出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叫人不无感触。歌舞开始的时候,我们在靠近舞台的围台就座。我面对舞台,阿美娜则侧身而坐,靠我很近,我闻到的,还是她习惯用的法国皇后牌香水。一边听歌,一边观舞,歌舞同台,歌劲舞猛,一忽儿灯闪,一忽儿雾飘,一派要醉生有醉生、要醉死有醉死的味道。大赛接近一半的时候,我和阿美娜收回视线,只留下耳朵兼顾舞台。
突然,
“ト卜,吧吧トト,
“ト卜,吧吧トト,
トトトト吧吧吧吧卜
トトト 卜吧ト,トト 吧……”
一阵熟悉的鼓乐声,又把我的视线拉回舞台。
一阵熟悉的鼓乐声,又把我的视线拉回舞台。
舞台前景全黑,后幕尽白色,一个无头人形的剪影投在上面,过了一个短暂的停顿,鼓乐又响了,前台灯也亮了,才能看清那歌手身着宽衣大裤颇为奇异的港式白西服套装,头低着,背向观众,当音乐又一个高潮到来,他才猛地转身,猛地扬头。“那,那不是于非吗?”我惊诧,深圳可真是个小地方。阿美娜连头都没摆动一下,淡淡地说:“你还不知道,你老同学是蛇口工业区代表队成员,今晚是参赛歌手。等一会儿你再看看那伴舞。”她显然早知道。
我坐得不安起来,于非边唱边向舞台边上走来,他一定看到我们了。
阿美娜剥了一个香蕉递过来,我用手去接,她不依,径直送到我的嘴边,于非远远地看着这边。
旁边的观众在看我了,我还是用手去接,她又闪开,又递到我嘴边,我一口吞掉,像吞掉炸弹。
我的脸避开舞台,想遁逃,待喉咙里顺畅后,再看舞台,于非已退到一边,一个全身包着虎皮斑纹紧身舞衣的少女正表演她的劲舞。
她很活泼,那舞衣不会减弱任何部位的曲线,看得出来,她的胸脯是小巧的,腰身是小巧的,腿脚也是小巧的。她的眼睛很大,每一个动作都配合一个神态,那明显有迪斯科扭胯抖肩动作的招式越来越狂放的时候,她的嘴张开了,舌也微吐,眼睛大大地亮着,她兴奋到了忘情的地步。阿美娜只向舞台一瞥,就把嘴贴到我的耳根,悄声道:“看到没?那就是于非迷上的北京妞儿。”
我笑了笑,想起有次和于非的一席话。那次和他一同乘公共汽车,坐在车尾,经过了几站地,看那上上下下的乘客,夹杂着各有特色的女孩,于非便以老同学的坦率说:“南方女孩属于娇小玲珑味儿的美。”
今天看到这位“北京”,我确是理解老同学的高见了。不过觉得,娇小玲珑味儿说对了,这“北京”可不是南方呀。于非和阿美娜的关系已是历史了,可我总不能把他们分开来看,于是对阿美娜生出怨气来——既然知道于非要来,为何不对我明说呢?
我硬着头皮坐着,芒刺在背。
想不到于非下了舞台,竟然拉着“北京”过来和我们同坐。
于非还是舞台上那一身,“北京”上身则套了件渔网衫。
“唱得真棒,祝贺你!”我讪讪地起身和于非握手寒暄,并拉开椅子,请他俩就座。
于非脸对着“北京”介绍说:“这两位是我的老乡同学。”
“北京”分别向我和阿美娜点头笑笑。细细端详这个小女孩,确有一股纯情气息。
于非又用手拍拍“北京”的肩,“我的伴舞,拍档。”说完眼睛瞥了瞥阿美娜。
阿美娜也笑笑:“是啊,干什么都得要个好拍档。”她说着回头看着于非,“我算是体会到了。”
我有些尴尬,给于非递了一支烟。
于非一边点烟一边开心似的笑着附和:“是这样,是这样。”
末了望着我,问:“最近还好吧?”
“怎么说呢,就那样吧。”我顿时对于非有些厌恶,他满脸假洋鬼子式的笑。
话不投机半句多,但人家都还是笑脸。
大赛颁奖仪式开始时,于非站起来说:“我们失陪了,得上台。”在和我握手时,于非看了阿美娜一眼,使劲捏捏我的手,莫名其妙地说:“那你照顾一下了!”
我想揍这小子一拳。
他们刚走,阿美娜就站起来,说:“咱们走吧。”
出了歌舞厅,阿美娜情绪一落千丈,嘴里自言自语似的:“活得好轻松啊!”
默默陪她走了老半天,我想起一件事,就问:“美娜,你不是说搬去我那里住吗?”
阿美娜侧过脸,看了我一会儿,才不无沮丧地说:“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再说,和如月相处,我会不舒服的。”
阿美娜侧过脸,看了我一会儿,才不无沮丧地说:“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再说,和如月相处,我会不舒服的。”
“那有什么?”
“你的房子虽然大,但那属于如月。”
“临时住住不是大不了的事。”
“对于女人,你可能还不了解。”
我困惑起来,女人,到底是什么?
于非竟然获得大奖赛冠军,不久,南国音像制作公司灌制的《于非演唱专辑》的盒式录音带上市了。
于非送我一盒,令我惊讶。
磁带盒上有一帧于非的演出照:他双腿撇开,身子后仰,左手持着话筒,右手扯着长发,满腔痛苦状,口呈 O 形;盒脊印有“流行歌坛奇星——于非个人演唱专辑”。
“该请客了吧,”我笑着说,“这回可挣不少钱吧?”
“屁!”于非头一扭,“还倒贴了!”
“胡扯,这不弄颠倒吗?”
“哥们眼下不是张国荣,不是罗文,那帮狗日的能给你占便宜?”
“那何苦来?”
“这你不懂了,还不是生意上,啊……”于非笑笑,诡秘十分。我翻看着磁带,也尽显现代时尚之风。
于非递过一支烟,说:“还要请你帮个忙呢。”
“什么忙?”我看着他,淡淡地。
“对你来说,举手之劳。”
“你说吧。”
于非弹弹烟灰:“春节前我要回西安等地演出。”
“这,我能帮什么呢?”
“写篇文章吹吹我呗,”于非鼻眼生辉,“这也是生意上的需要。”
我没有推辞,仿佛觉得他在什么地方很慷慨,而我不能吝啬这点笔墨功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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