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民间祭祀文化探析——以“下沙祭祖”等三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为例

三、大鹏追念英烈
 
大鹏所城，是深圳市大鹏新区辖区内的一座小城。大鹏所城是明朝建立的一座军事要塞，是广东两个扼守南疆的“守御千户所”之一。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城寨，清代竟出了十多个将军：如父子将军清朝武显将军刘仕开和刘起龙（福建水师提督，曾获面见道光皇帝的恩宠），赖氏“三代五将军”（当地传有“宋有杨家将、清有赖家帮”之美誉）。“大鹏追念英烈习俗”（又称“大鹏清醮”），定期定点举行，地点固定在古城西门天后宫空地，搭有祭坛。时间逢5年一大祭，逢3年一小祭。每次的祭祀都是在春节期间的年初七至十五挑拣吉日，为期7天。
 
祭典第一天：迎神坐坛。由7位僧人带着香火、香灰，和追念习俗“理事会”若干人及几百名群众，举旗扬幡，挑着彩篮，随着锣鼓声、爆竹声，舞麒麟，从天后宫请出妈祖，到祖庙祠堂请列祖列宗神主，建坛进表。乡间笙歌古乐八音班吹打，在香炉鼎前，由僧人引领焚香叩拜，祈神纳福。拜天后娘娘、拜祭“军事古城历代将士英魂”。僧人身穿红色袈裟，敲击木鱼，引众打坐诵经7天。全体吃斋7天。主事手擎香烛，代乡亲父老虔诚祈福，口念祈愿神明保国保民，祖上将士英灵保佑子孙后代丰衣足食，健康长寿。
 
第二至第五天：早朝幡，诵经，拜祭，吃斋菜，晚朝幡。每天换新鲜水果等祭品，并添油点香，日夜不断。其中的第二天举行“抢包山”，也就是用面粉做成几千个馒头，每个馒头点上植物食用色素的“红点”，蒸熟，依次排列和挂稳在底座2.5米宽、高6米的竹制圆竖塔上，形似“包山”。然后由村里挑出数位青年，在两座“包山”上比赛，谁摘的“包”多，谁就平安多福。经祖先庇佑的“平安包”分发给亲人或现场老人、小孩吃，保岁岁平安。爬包山，由锣鼓助威，舞麒麟助兴，场面气氛热烈，把古城闹得福气盈门，特别欢腾喜庆。
 
第六天：阿公巡游（又叫行香），意思是让“先人将士”知道如今族人繁荣兴旺的情景。僧人引路诵经，乡村中寿星公、长者贤老，带头簇拥天后妈祖等神像，童男童女两人擎着“掌扇”，村人高举“回避”，让路通行，数人扮作张果老、吕洞宾、何仙姑、铁拐李等八大仙人，后随麒麟，沿途敲锣打鼓、唢呐奏乐巡游鹏城7个自然村和古战场遗址。从天后宫的祭坛出发，至各个村子之间数千米距离用炮仗连接，点燃后炮仗声和锣鼓声震天价响，巡游队伍浩浩荡荡，甚为壮观。为及时通知下个村子，有位穿着古装战袍，佩带长剑，像当年军士一样的人，骑着白马提前飞报，这个人称之为“报主”；各村村长为犒劳“报主”，往往封个小红包打赏。
 
第七天：祭祀接近尾声，这天主要的仪式是送神祈福。僧人诵经，在香烛中将妈祖神和列祖列宗神灵护送回宫庙、祖祠，把包括“山大佬”等各种纸扎模型请到海边焚烧升天。焚烧前，人们跟着来到海边，主事等几位老人，在临时的小桌子上摆上香案、祭品，人们随着麒麟舞，在鞭炮中三叩九拜，然后点火燃烧“山大佬”及凤、鹤、马、船等纸扎模型。接着遣船、放灯，村里人手一个红色纸折的小莲灯，点上小蜡烛，放在海上慢慢漂去，同时将小鸟放飞天空，将海鱼放归大海，把祝福和愿望带给每个亲人。整个祭祀活动完满结束，开斋吃荤，喜摆“将军宴”。这一天，杀猪宰羊，蒸鸡烧鸭，水磨豆腐，摆上280席“将军宴”，全城老百姓都来吃，外地来人亦“见者有份吃”，几百席共3000多人吃，热闹非凡。
 
从上述的祭祀内容与程序中，我们不难看出，文物古城与祭祀活动相结合，有形的物质遗产与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相结合，不仅是对抗倭英烈的最好纪念，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特别是对打响鸦片战争第一枪的清朝名将赖恩爵这个重要历史人物的祭祀活动，更凸显其历史价值。其次，大鹏所城所祭祀的英灵活动，在祭坛上有对联：“三代五将护国定疆清史留正气，六韬三略擅用筹边御旨赞英豪”“天恩浩荡千载颂赞礼，后德巍峨万寿永无疆”“神恩浩荡潮鹏海，圣德巍峨溯蒲田”。对清朝护国将军的英豪和正气、皇上天恩和妈祖神佑进行礼赞，祭典文化意蕴隽永。同时，从制作“山大佬”、纸扎马、龙、鸡、鹤、凤、船等祭品，到整个拜祭、巡游、放生、吃斋过程，和最后开设千人“将军宴”，都是典型的民间民俗活动；各项祭祀物品的寓意和文化形态丰富多彩，这对探讨地方风俗、原生态文化存在和发展均有值得研究的价值；同时，这也包含着民间特有的祭祀文化、民间艺术文化、民间饮食文化等，因其主旨是民众对爱国先烈的缅怀，以此激励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所以祭祀活动整体地显示了民俗文化的价值。再次，大鹏所城祭祀活动参加者众多，社会基础深厚；祭祀活动有规律地约定在一个时间和地点，让古城后代集体敬仰祖先、缅怀先辈。大鹏所城几百年来社会稳定，人际和谐，城里60多个姓氏宗族从来没有发生过族群冲突和封建械斗，这值得我们借鉴和研究；对今天我们继承优秀的民族文化传统，振奋民族精神，自立自强地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具有积极的作用和较强的现实意义。
 
祭祀文化其实就是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保护好了我国的传统文化也就保住了我国民族文化的根、民族的魂。从上述三个非遗项目中，我们可以看出，虽然都是祭祀活动，但祭祀内容、祭祀对象、祭祀程序却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祭祀的是我国享有“海上女神”之誉的妈祖娘娘，一个是下沙村黄氏祖先，再一个祭祀的是古城里的英烈。因此，我们的祭祀，是追思先民们如何乐施善举创造文明、如何造福子孙后代、如何促进中华民族的民族文化认同，不是祭祀鬼神，也不是盲目崇拜，而是人文精神的陶冶，传统优秀文化的传播和普及。因此，培育和弘扬民族文化，使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能在21世纪真正得以实现，我们这一代将担负着更加重要的历史使命！

本文来源于《深圳市文化艺术研究与探索》丛书之《深圳市公共文化研究论文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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