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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蟋蟀

作者:孙向学 来源:《我的光辉岁月——深圳散文四十年》 责任编辑:pengfei 2023-01-13 人已围观

蟋蟀这小虫子,不知哪来的劲,不但白天叫,晚上叫,打雷下雨叫,连寒风乍起,别的虫子大都缩头缩脑,噤若寒蝉时,它仍在叫。蟋蟀多,自然就有了斗蟋蟀的习俗,况且泗城历史悠久,古代遗风兴盛,这习俗便一直往下传,传到了我们这一伙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大人们辛酸苦辣的顽童身上。

有年暑假,阿宝带上我等几个,到石钟山脚的乱石堆里乱翻一通,捉回了大小二三十只蟋蟀,将其全部放入洗澡用的大盆里,然后衔一口酒,对准蟋蟀们雾状喷洒而去。这伙蟋蟀生来皆为独霸一隅的斗士,虽然被捉,惊魂未定,但眼见许多原来的“情敌”都挤到了一起,怒火一蹿蹿难得抑制,加上一口酒喷来,弄得一头一脑的酒水,伸舌头一舔,这还了得,不是火上浇油吗?于是振翅呐喊,各自捉对,一场混战就此拉开序幕。

蟋蟀有别于蚂蚁、马蜂之类的虫子,它们不会拉帮结派,更没有家庭观念和种族意识。它们除了自己,除了搔得自己心痒痒的母蟋蟀,其他所有的公蟋蟀皆为自己的敌人。敌人中少不了有自己的父辈或兄弟,但一旦交起手来丝毫不会手下留情,除非一方落荒而逃,否则直至一方战死方才罢休。因而将它们集体置于盆中斗殴,是件非常残酷的事。盆沿高而滑腻,它们再厉害也难以逾越,弱者无后路可逃,举手投降了,但你不滚得远远的,对方就视你为诈降,就仍旧扑上置你于死地。这有如古罗马的角斗士,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二三十只蟋蟀在盆里乱哄哄挤成一团,有的抱头乱咬,有的乱踢乱蹬,什么架势皆有,个个英雄好汉。但不消几下,强弱已开始分明,被咬得遍体鳞伤、毫无招架之力了的,被阿宝捡出来,丢给了守候在一边的鸡们。鸡们早就虎视眈眈等得不耐烦了,见了它们认为最可口的蟋蟀落在了脚边,便一拥而上将其争夺。动作最敏捷者一啄而去,奔跑中将伤蟋蟀吞进了肚里。可怜伤蟋蟀不但没有得到人道主义救治,反而成了鸡的佳肴。逝者如斯夫,活者誓不罢休,振翅向另一只正为战而胜之而正自鸣得意的蟋蟀扑去。一场大战继续开始,直至盆里最后只剩下了两只蟋蟀。

按时下的说法,这最后剩下的两只蟋蟀是多么的“酷”呀,它们全身皆油光可鉴,乌黑的脑壳映出了我们挤在盆上的脑袋。不同之处,一只的身架硕大无比,是“巨无霸”型,它趴在那儿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真有不怒而威的仪态。这样的蟋蟀动作不甚敏捷,但它一口就是一口,一腿就是一腿,往往就是这一口一腿,就是致命一击,即刻将你置于死地。一般的对手对它来说不堪一击,碰到临死也要给你一口的"愣头青"型,往往也是杀死一万,自损三千。

刚才的激战,这只“巨无霸"肯定就碰到了不要命的"愣头青",不然它又长又粗的触须怎么就少了一条?尚存的一条似乎也不挺拔,仔细一看,原来也被咬过,只是咬得不够狠,没有断而已。另一只的个头比"巨无霸"小了一半,它的獠牙毕露,眼睛大而且凸,有如牛眼,舔过酒水的缘故,它双眼泛红,闪着两股阴森森的杀气。更令人震惊的是,它的两条大腿与身子不成比例,粗大且健壮,有如两把刚锉过的钢锯,一弹拨,盆底嚓嚓有声。这只蟋蟀属誓死不投降,临死咬你一口的"愣头青"一类,"巨无霸"头上的触须,就是它这一类咬下来的。综观"愣头青"全身,毫无一点伤痕,战绩比"巨无霸"还要辉煌。

明知道盆底哪里会是它们自由的王国,但就为这非自己领地的盆底,只要自己在此还待上一刻,也不容许别人插足,这是“巨无霸”和“愣头青”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不然它们怎么会像拳击台上的拳手,左摇右晃,跳跳跃跃。综观这场大战,势均力敌是可能的结局。局势却突然间急转直下,就在双方抱头大战一触即发时,“愣头青”突然高高弹向盆壁,哐当一声碰壁转而又弹向了“巨无霸”,“巨无霸”那瞬间似乎愣了愣,正以为“愣头青”是怯战逃跑而正要高唱凯歌时,“愣头青"从天而降,稳稳当当骑到了它的身上,"巨无霸"还没回过神,“愣头青”一双刚劲有力的后腿锯向了“巨无霸”略显瘦弱的后腿,同时它的脖颈也被“愣头青”紧紧咬住了,这简直像一位优秀的驯马员在教训一头还没驯化的野马,任凭野马怎样跳,怎样踢蹬,驯马员都稳稳骑在上面。"巨无霸"比野马还厉害,它会前滚翻后滚翻,会仰卧起坐,“愣头青”比优秀驯马员还出色。谁敢说优秀驯马员没有被马掀翻过的?"愣头青"就硬是没有被掀翻。数分钟后"巨无霸"的反抗挣扎渐渐虚弱,紧接着它的两条后腿先后被锯断了下来,没了后腿的“巨无霸”是只可怜虫,它驮着“愣头青”还挪动几步后,终于一动不再动。

“愣头青”这时才从“巨无霸”的背上跳下来,振翅高鸣,触角前拍后打,好不得意。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好一阵才回过神,一齐为“愣头青”的最后胜利而欢呼起来。

阿宝给“愣头青”很好的待遇。他在屋檐下挖了一个海碗口大的坑,坑底夯实,置七八粒玉米和一个干辣椒在里面。坑口盖一块玻璃,玻璃与坑口有缝隙,供透气。坑边还另外挖了一个斜坡,打一洞与坑里相通,以一小木板为门,让“愣头青"出出进进,拉开门板即可。这真是一间小小的安乐窝,"愣头青"住得舒坦,我们要看它也十分清楚。只是给它辣椒吃我百思不得其解。一问,阿宝说吃了辣椒打架才厉害。

将“愣头青”安顿好后,阿宝宣布,今后若有谁捉来的蟋蜂打胜了这一只,就会送一个陀螺给谁。玩陀螺也是泗城府古代遗风之一,不但孩子们喜欢玩,大人们也时常玩上几下。阿宝深得做陀螺的精髓,他用老茶油树根做的陀螺,常常旋上几分钟也不会停,得到阿宝做的陀螺比得到一只"愣头青"那样厉害的蟋蟀更令我们这群孩子激动。
我所拥有的几个陀螺中有一个是乌衣哥亲手做的,他是泗城最有名的木匠,质量远在阿宝做的之上,我也想得到一个阿宝做的,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愣头青”太厉害了,如果能捉到一只比“愣头青”更厉害的,那不是更刺激、更激动、更大快人心么?那一天起,捉一只打败"愣头青"的蟋蟀的念头充斥了我的整个脑海,白天夜里想的梦的都是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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