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草龙舞

南澳草龙舞，是笔者见过诸种龙舞中颇有南方沿海特色的一种民间舞蹈。笔者知道祖国西南有竹龙舞，广西宾阳有炮龙舞，见识过江南的绸龙舞与中山市的醉龙舞，目睹过香港的金龙舞，近距离欣赏过广东新会纱龙舞和湛江东海岛上的人龙舞等表演。这些龙舞的“龙”都是需要较长时间制作，并且可以反复使用；而南澳草龙舞最大的特点——从制作草龙至舞完焚化，只一天时间，也就是当天割草，当天扎龙，当天舞龙，当天送龙（又叫化龙），俗称“一天龙”。
 
大鹏半岛的南澳镇，早在清嘉庆《新安县志·都里》就有南澳村的记载。“因西部海澳^①海水蓝绿，初称‘蓝澳’，后以地理位置易名。今镇府驻地旧无圩。从大鹏析置后，沿称‘南澳’。”^②
 
南澳渔民长年出海，饱受海啸、台风的威胁。在那天气无法预测的年月，他们在去神庙祭祀后，才扬帆出海；每只渔船上都安奉海神位，除了拜祭海神妈祖之外，还拜祭海龙王。
 
相传有个晚上，妈祖显灵托梦给南澳的一位渔民老人，说每年的正月初二晚上，众人合力用舞龙和香火的方式，压制龙飓风，可保出海安全。渔民把梦当真，当年的大年初二就由有威望的人家，组织青壮年渔民上山割野草，扎成草龙，插满高香，晚上数十人在沙滩上舞动草龙，奉上祭品，向海祭拜。
 
由于他们以船为家，岸上没房没地，只能年初二那天就近到山头割草，稍晒半天，黄昏将草扎成龙，晚上插香舞龙。舞完后又不可能把草龙搬回船上贮放，只得就地在海滩上将草龙焚化，意指龙归大海，希望龙王爷保佑。俗称“一天龙”的祭海习俗就这样形成了。陈新娇老人（87岁，1992年去世）说过，她10岁时，大约民国初期（1915），因官府征税过多，渔民负担过重，迫于生计，过年他们也要出海。这一年的南澳舞草龙祭海仪式推至正月十五才进行，结果就在这一年内，有一户渔民出海打鱼遭受海难。从此，南澳渔民就定在每年大年初二舞草龙祭海，不敢随便变更。
 
南澳的舞草龙习俗，全靠口耳传承。据原南澳公社渔民大队支部书记李容根（1922年出生）讲述，他的祖辈由福建沿海漂泊过来，他父亲说过南澳舞草龙有100年历史。新中国成立前，他在八九岁时看过父亲（李丁，1872年出生，1944年逝世）舞草龙祭海。记得他母亲还说过他的祖父也是舞草龙活动的组织人。到了20世纪50年代，李容根亲自在海边沙滩上舞过草龙；六七十年代渔民新村建起来了，渔民上岸，他当上渔业大队书记时还带领草龙队，在渔村每条小巷为家家户户拜年。现在，他的三个儿子都是舞草龙的骨干。三代舞龙，四代相传。
 
南澳渔民，历来重视过年舞草龙的习俗。大年初二那天，威风锣鼓敲响，鞭炮此起彼伏，船船户户喜气洋洋。港湾里青壮年渔民不再出海打鱼，也不探亲访友，全天做好晚上耍火龙的准备。南澳草龙节数达33节，由33人舞，意指“生生猛猛”。龙的节数不能随意，需按当年村中出生男丁多少而定，最少33节，如果全村有男丁百余人便扎60节以上，但必须是单数，历史上曾扎过60多节，形成一条八九十米的长龙。整条草龙由龙头、龙身、龙尾和龙珠组成。最难扎的要算龙头了，需提前用竹篾扎成龙头，龙舌使用竹壳片；然后在龙头四周扎上密匝匝的草，再配上红红绿绿的一堆饰物，使龙眼、龙须、龙角、龙鳞活灵活现。
 
南澳“舞草龙”又称“舞火龙”。《宝安县志》云：“火龙（又叫草龙）只流行于南澳镇的渔民区。每年正月初二晚进行表演。”
 
年初二晚，当天黑下来时，舞龙开始。年届花甲的舞龙队传承人何连胜和几位渔村长者，领着草龙队来到天后庙门口，在龙头前方摆上香案、水果供品，点燃香烛，朝向大海拜祭天神和海龙王。拜毕，进行点睛仪式，与此同时，130位舞龙队员一起点燃数十万支香火，密集插在龙头、龙身、龙尾和龙珠上。随着何连胜老人一声：“起舞啰！”100多名队员跟着欢呼，两套大锣鼓敲起，鼓声震天，鞭炮齐鸣，一溜长的火龙，顿时烟雾腾腾，香火闪闪，极为壮观。
 

此时，长3公里多的街灯全部熄灭，黑暗中，只见擎起的龙头两眼（装有2支手电筒）射出亮光，龙须飘逸，龙身点燃的香火闪闪发亮，一条长长的火龙向着渔民村进发（当年渔民村还没有大街，只有一排向海的房子，火龙穿着小巷向家家户户拜年。1962年前未建渔民新村时，便在海滩上舞）。燃着香火的龙头扑抢龙珠，忽左忽右，忽高忽低，或摇头，或摆尾，或矮步走，或踮脚舞动，舞姿栩栩如生。龙头所到之处，临街的渔家门口或商店，各自点燃1万响至10万响的鞭炮，在鞭炮炸响的火光中，龙头趋前拜年，鞭炮越多越响，龙头舞得越来劲。一路鞭炮在近身炸响，毫不畏惧的舞龙头者，以最敏捷的身手和熟练的技巧，左右虎步前行。这拥有优美舞步、强健体魄和敏捷身手的龙头师傅，往往被人们视为英雄。
 
草龙舞队伍最后来到大海边月亮湾码头，渔村男女老少几千人，围观送龙仪式。在锣鼓声中，火龙向西北方向拜三拜（传说龙归西北方安身），燃放鞭炮，然后把龙头放在海边码头的水泥地板上，一节一节“龙身”依次叠上，最后龙尾放下时，主持人何连胜领着舞龙队友，一边燃烧蜡烛和龙衣（纸上画的龙衣），一边祭拜。然后点燃草龙，站在海堤上的渔村群众，也把手中各色彩珠、鲜花、祭品抛向大海。刹那间，海边锣鼓威震，草龙燃烧，焰火冲天，鞭炮齐鸣，烟花绚丽，人们欢呼呐喊，祝福新年“风调雨顺”“鱼虾满仓”！草龙舞活动至此达到高潮。
 
南澳草龙舞，2006年12月被列入深圳市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2007年6月入选广东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注释：
①“海澳”：海边弯曲可以停船的地方称为“澳”。
②出自《宝安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