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柏受贿徇私之辩

嘉靖皇帝疯了一样动员全国给他翻找“番舶”、寻购龙涎香的过程和结果，似乎可以佐证一个历史猜测：1553年，汪柏从六品的光禄寺丞一下子跨部门擢升为正四品的广东海道副使，是因为嘉靖皇帝看中了他在金石学上的才具。光禄寺的职责是掌管皇家的祭飨、药典、酒膳之事，而汪柏在光禄寺供职长达十余年，对皇家宫藏药材、香料等物熟稔至极。龙涎香是稀有之物，一般民众甚至大部分官员一辈子都不曾见过一眼，遑论分辨真假、优劣。让汪柏出任负责广东海防、市舶、夷务的海道副使一职，于番夷中搜购龙涎香，对嘉靖皇帝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人事安排。
 
当然，皇帝也知道龙涎香到底掌握在谁手里，想要汪柏搞定这项顶级重要的皇家私事，肯定也给了他“相机处置”番夷要求正常朝贡贸易的权力。
 
广东布政使搞到的十七两龙涎香有没有汪柏的功劳不得而知。但他到任广东后做的几件影响深远的大事，的的确确显示出他是带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怀柔番夷的皇命而来的。
 
第一件大事是“以夷制寇”。有明一代，唯一被彻底铲除的倭寇、海盗团伙，就是汪柏统兵剿灭的何亚八中外海盗、走私集团。何亚八是广东东莞人，早年远赴南洋经商。嘉靖年间，他纠合包括葡萄牙、南洋诸国人在内的中外武装海盗、走私集团数千人，在东南沿海大肆劫掠，成为明廷的心腹大患。1554年2月，何亚八一部流窜至广东海面，汪柏指挥广东水师分东西两路追剿，“及于广海三州环，生擒亚八等贼一百一十九名，斩首二十六级”。不久，其余部望风披靡，相继授首，“海岛遂平”。何亚八中外海盗、走私集团能被一鼓而荡之，除了汪柏确有统兵之才、广东水师将士用命外，葡萄牙商队首领索萨功不可没。
 
既然皇帝说“相机处置”，急于立功的汪柏就“便宜行事”，说动葡萄牙商队首领索萨参与平寇大计，眼巴巴盼着和明王朝搞好关系的索萨自然一拍即合。汪柏麾下的西路明军在珠江口以西的新会外海突袭何亚八所部，何亚八率部企图退至上川岛暂避，不料索萨所辖的武装商船早已严阵以待，巨炮如雨落下。遭遇两路合击、损兵折将的何亚八所部只好匆忙退向珠江口，结果迎头撞上严阵以待的东路明军，从而被一举剿灭。
 
第二件大事是汪柏依据宋朝遗制创立了“客纲客纪”，“以广人及徽、泉等商为之”，充当广东对外贸易口岸的经纪买办。这个中外贸易规制，就是日后广州十三行商的起源。如果没有皇帝的授权，一个小小的海道副使，敢于依据宋朝遗制“创制”，借他一百个胆都不够使。
 
第三件大事是趁着双方合作一举剿灭何亚八集团的春风，与葡萄牙商队领袖索萨达成了《中葡第一项协议》。此事记于索萨于1556年1月15日致葡萄牙国王的弟弟路易斯亲王的信中，现收藏于葡萄牙里斯本东坡塔档案馆。
 
这是一个口头协议，要点如下：一、允许葡萄牙商船来华贸易，前提是他们要完全守法自新。为此，今后来华守法经商的葡萄牙人要正名实：将“佛郎机”一名改为“来自葡萄牙和马六甲的葡萄牙人”，以示他们和在中国沿海为非作歹、走私抗税的“佛郎机”奸商不是同类。二、来华贸易的葡萄牙商人必须缴纳货品或其价值20%的关税。三、葡萄牙人必须汲取以往教训，对上船检查的中国关防、税务官员要好好款待和表示高度的礼敬。四、要使这一口头协议确立并成为有效的条约，必须呈报中国皇帝和葡萄牙国王批准。对此，中国海道副使要求葡萄牙国王派遣一名使节来华，追认索萨作为葡萄牙谈判代表的资格证明，以便口头协议获得正式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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